眼闊天寬

晚餐後想隨處走走，便心血來潮爬到租來公寓的最頂樓，站在走廊的陽台邊向下眺望，一覽無遺的景致頓時讓成天鎖在小房間裡的我心曠神怡、胸懷舒暢。

淡藍的天際抹過幾片白白的雲彩，即使已經傍晚時分，晚霞仍舊不見蹤跡。要不是底下的大道上奔馳著慣常擁塞的歸家車龍以及滾滾倦怠的塵囂，乍看之下，還會以為自己置身在早晨時分，晨曦微弱未亮，翦翦輕風吹面不寒。

極目所至，都是工業大樓與工廠。聳立起來的，不是大廈就是煙囪，那煙囪還有紅白相間的螺旋條紋，讓我聯想起理髮屋的旋轉燈招牌。右邊的馬路上有兩座高架橋，一個疊在另一個之上，加上最底下的聯邦大道，一共三層。每一條道路都填充著如螻蟻般的交通工具，紅燈停綠燈行，行行復行行；又像是血脈裡的血液，徐徐湧動--城市的脈搏。

想想近來煩心的事，再看看眼前的廣袤，那一點一滴看不清的黑影都是一個行人一位路人，而他們身上佩帶的事物完全看不見，更何況每一個人心裡多如牛毛的芝麻蒜皮瑣碎。根本微不足道呀！明天早上，我也會投身於眼底下的陣仗，一同庸碌前行，一起化作一個毫不起眼的小點，而我的憂擾在這塵世之中，該怎麼算？該怎麼看？

再仰頭張望無垠的藍。世界那麼大，為甚麼我卻一直滯守在自己的思維牢籠裡作困獸之鬥？明知大聲怒吼只會聽得到空寂的迴響，卻還繼續聲嘶力竭？明知張牙舞爪只會抓傷自己，卻還繼續面紅耳赤？視野沒有學會變換，就以為一切都失去了希望。其實只要角度一轉，很多事都可以死灰復燃。

我睜大眼睛，努力將眼前的遼闊烙印在視網膜上，然後闔上眼瞼。待我再次打開雙眼，盞盞路燈已經開始煥發澄黃的光暈，最遠的天邊也泛起紫色的絲絨。天真的暗了。

當我轉身離去，我發現自己的步伐比來時輕盈了許多。人類嘛，每天都在學習思考如何存活，即使到了這個時代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