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暴力

我看到你殘酷地別過頭去，不理會他楚楚可憐的樣子。你說在這個節骨眼，你必須狠下心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一方面你有一種大快人心的舒暢：

他終於也嚐到了被隱瞞的滋味了吧？這就叫作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如果非常討厭不被告知的感覺，同樣的，他就應該避免在他人面前故弄玄虛。他葫蘆裡賣的是甚麼藥你說你其實也略知一二，沒有戳破就只是等他從實招來，但他卻一直兜圈子賣關子，技巧性地洩露出一些關鍵字眼，然後就此打住。你惱怒：現在是怎樣？這樣子欲拒還迎是在奢盼你主動開口慰問他的傷痛嗎？如果真的不想說那就表現得乾脆點，別來招惹身邊的人們。

一方面你感到悲涼：

或許他到底都還沒發現，如今的局面事實上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你說，好多次你都衷心地向他吐露心跡，都是抱著毫無保留的透明度，總希望能讓他看到更多更真實更赤裸裸的你，因此你熱切忠誠地分享一切；但是很快你就失望地察覺到，他並沒有也把你擺在同等的高度。你在這裡嘰哩呱啦地坦承披露－－而且很多是要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辦得到的－－他在那裡卻語帶保留地三緘其口。

天秤無法取得平衡，於是人心也會不平衡。每一次從外界鑽進你鼓膜的那些碎嘴，那些關於他的事跡，都是一次次冷徹的心灰。

接下來，你當然不再願意對他傾吐衷腸。你學會了為自己預留籌碼，像個準備遠征的戰士，在單薄的身上攬上砲彈刀槍武裝自己。

但是你知道嗎？為了抗衡那樣的冷暴力，漸漸地你也變得醜陋不堪，搞得灰頭土臉還懵然無知，以為大獲全勝凱旋歸返，殊不知結果竟是兩敗俱傷。

我有點訝異，你甚麼時候變得如此驍勇好戰？你露出一個哀傷的笑容，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