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真——寫給高中母校創校五十五週年紀念特刊


話說快兩年前,高中母校迎接建校五十五週年,除了籌辦各類大型慶祝活動,還計劃發行一本紀念特刊。

當中收錄了學校董事會活動、歷任董事名單等校務資料外,最主要的還是廣邀了許多各屆畢業的校友們,為記憶中的求學光陰寫下一筆各自心中的迴響。

當初交稿後幾乎快忘了這回事,直到去年想起來,才詢問了幾次,輾轉聽聞紀念特刊工程浩大,延宕多時,終於在最近成功出刊了。

感謝珠嬌老師(亦是這次特刊的總編輯)送上這本如磚頭厚的書,翻閱其中,看到了好多學長姐學弟妹的文字,以及他們眼中的母校,不禁讓我掉入了時空的迴廊。

以下是收錄於五十五週年紀念特刊裡我的文章原文:



躋身在城市裡庸庸碌碌地奔波已是近年來的生活模式,每天天未亮就睜開眼睛,天黑後仍舊在眩目的日光燈管下汲汲營營,如此日復一日,竟也在數不清的日升月落下度過了好些年。

等到某個不經意停駐腳步的片刻──或許是那次莘莘學子都已放學的夕暮,抑或是某個擠滿學童的通勤早朝──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早已遠離校園好久好久了。

屈指一數,竟也快要接近十載光陰。站在高樓林立、人群擁塞的都心去回顧,那一個小鎮裡的高中生涯還真的宛若薄霧湧起的晨曦,一切似真若幻,彷彿非得用力蹙緊眉心才能看清楚。

高唱驪歌,踏出校門口的那一天,或許那一群呆頭呆腦的我們誰也沒有料想到,自己未來的人生會以怎樣的方式展開,會在哪裡漂泊、定根,爾後綻放。那個年代,在那樣的小鄉鎮,網絡不若今時普及蓬勃,一旦分道揚鑣,對彼此的消息也就都跟著轉淡。

於是單純稚拙的鄉下孩子,來到了五光十色的大都會,有的進入象牙塔繼續追求一紙文憑,有的直接跳進大染缸和現實搏鬥,初嚐各種浮光掠影底下的複雜人性。

第一次離開原鄉到首都念書,我仍記得那一股忐忑,除了是對更艱深的學術追求所產生的自信不足,還有更多課本扉頁上、課堂老師們沒有教導的人事。

必須是一一親身體驗,甚至還得跌倒受挫碰壁後,才能從苦澀的眼淚中理解的道理。我們逐漸從每一次的崩壞中站起來,重新建構起更堅強的自己。

將四方帽拋入湛藍天空之後,父母家人為我們的長成感到光榮之際,我們也開始把眼光和冀望放在更遼闊的遠方,準備加入戰況激烈的戰場廝殺。

當年的氣焰和夢想、野望和骨氣,終於在此刻第一次面臨最血淋淋的挑釁:究竟是要為五斗米折腰,對現實屈就?還是要用面包成全理想,並且忍受世俗的不解批判?

這一場野蠻游戲有的人玩得很順手,一路過關斬將,也有人一直學不會各種潛規則而頻頻被淘汰出局。那一張張曾經純稚無邪的面龐,經過了這些年的衝擊和洗禮,都無可避免地留下了時光頒給我們的勳章。

當我們用雙手開拓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並且游刃有餘地穿梭其中時,我好奇當下的自己,和當年坐在教室裡心思純粹的那個孩子,究竟有多大的差別?是否仍舊會記得,最初最初,那一個教會我們待人處事、帶領我們初見世界的源頭,一直在那裡?

我們都回不去了,誰也回不去,不過盡管今天的自己再怎麼光芒萬丈,往昔的歲月絕對無法抹滅。而我總是在最不經意的時刻,在這個鋼骨森林裡,憶起當年教室裡飄散著刺鼻粉筆味的時光。

依稀看到,黑板上寫著「純真」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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