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崇拜——安藤忠雄的水之教堂
不知從哪裡(我想又是吳淡如的某本書吧)知道了安藤忠雄這個名字,知道了他設計的水之教堂(水の教会),然後也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心心念念想要拜訪這座建於1988年、屈指一算快要有三十年歷史的教堂建築。
我從來不是個什麼建築迷、教堂迷,也不是虔誠的基督徒,對於建築設計算是個徹底的門外漢,頂多只是因為喜歡日本文化而連帶喜歡上神社的各種細節,僅此而已。
可是位在北海道的這個水之教堂,多年來在我心底一直有一個不可動搖的重要位置,或許無關乎建築美學和宗教信仰,而是我自己因為純粹的嚮往而偷偷收藏在心中的一種期許。
期許自己有一天,能夠到日本,能夠到北海道,能夠到這個水之教堂跟前,和我默默灌溉的期許相會。
而直到真正決定前往以前,我都不知道自己原來對它有著如此情深意切的憧憬和無法理解的堅持。
「我可以錯過花海和雲海,但我一定要去トマム的水之教堂。」早在安排行程的時候,我就如此篤定地告訴你,接著丟給你梁靜茹《崇拜》MV的網址,藉此收買你。
經過了千辛萬苦的資料搜集、時間調整和更多對金錢的考量,我們終於把水之教堂塞進我們拮据的行程裡,從那一天開始,我就興奮又忐忑地期待著。
位在星野集團度假中心的這個教堂,雖然免費開放給大眾參觀,但每天只有晚上八點半到九點半的一小時時限,而萬一當天很不巧地碰上有人在那裡舉辦婚禮,則會不另行通知地關閉。不接受預約制,當天去了才會知道自己的運氣(和人品)。
忘情陶醉於富良野麓鄉展望台那片夕陽美景良久,等到我們動身發車,才知道時間已經晚上七點多,設定了地圖碼之後,發現從那裡到トマム預計需時兩個多小時,也就是晚上九點半以後才會抵達水之教堂。
我大驚失色!來北海道一心想要看的教堂竟然要錯過了,這是我怎麼樣都無法接受的事實。坐在車上看著窗外已經變得黑漆漆的田野,我懊悔不已,心想怎麼會忘了要早點出發?怎麼會忘了就是今晚?怎麼會怎麼會⋯⋯無止盡的鬼打牆循環。
你看出我的揪心,非常清楚我從旅行前到旅途中就一直在叨叨念念的這個地點對我有多麼重要,於是你說GPS的預算時間總是比較多,我們開快一點點應該就可以提早抵達,沒問題的。
然後,在左邊是懸崖、右邊是峭壁的曲折山路中,在烏漆嗎黑、偶爾只有幾盞路燈掠過的夜路上,我們戰戰兢兢地開著車子,我故作輕鬆地和你話家常,但眼角還是忍不住不時偷瞄屏幕上預計抵達時間的變化:九點半、九點十五、九點⋯⋯
進入占冠村不久,很快就來到了トマム,駛入星野度假村,像沒頭蒼蠅似的亂問了幾個工作人員,終於在八點五十五分找到了正確的地點,把車停好,跟著人群一起搭電梯下樓,繞過幾個轉彎,終於在我面前的是——
矗立在水中央的鋼筋十字架,以及更前方敞開了巨大玻璃門的水之教堂本體。我魂牽夢縈的水之教堂終於橫擺眼前,我終於踏足此地!
先看到了水之教堂的正面,我們卻必須繼續走到教堂後方,從那裡爬上階梯,沿著更多十字架的通道走,再走下一列螺旋樓梯,才會進入教堂內部。
カミナリ |
カミナリ |
此時燈光暗了下來,《奇異恩典》的鋼琴版音樂悠然響起,人群漸漸沈寂不語,直視前方,看著一整面與建築本身同高同寬的玻璃門向右邊緩緩滑開,迎來了戶外的水聲、風聲、蛙鳴和樹葉婆娑起舞的窸窣聲。
カミナリ |
經過這麼多年的暗自許諾,我終於把自己帶到這個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的北海道,親眼目睹這個在腦海中浮現了多少次的美麗教堂,親身感受這一切一切溢於言表的所有感動。
那樣的悸動或許不只是教堂本身,更多的是對自我實現的感懷。
每個在生活中汲汲營營的人都懷揣著一個或大或小的夢想,平日我們忍氣吞聲、省吃儉用、勤儉持家、努力工作,不外乎是為了有一天能夠將那個在頭頂某處一直浮游著的夢想釣起來,拖到現實世界,拖到我們自己的眼前,即使那個夢幻在穿越時光真實上演後有多麼不堪,或是出人意表地讓人失望,關於你自己一路走來拼命實踐的憐惜,或許是一種任何人任何金錢也買不到的寶貴心境。
晚風輕拂,扣人心弦的音符繚繞耳際,眼前看似濃稠的黑被熾熱的十字架烙開,在視網膜上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カミナリ |
カミナリ |
走出去以前,我摸著牆壁上密密麻麻而有規則的小小洞口,想起了自己曾因梁靜茹的《崇拜》MV而創作的一篇短文,好奇那時窩在小小租房裡埋首寫字的自己,是否早已確信有一天會來到這個北方,看自己未曾親抵卻已寫出字句的水之教堂,成為自己筆下的角色?
原來過去的我早已撰寫了今時的自己,就像現在的我正在預寫更多精彩可期的明天。
一直以為,愛與被愛要等量,愛情的容度才得以圓滿;
一直以為,錯過和放開以後,愛情的輪廓才得以清晰……
追伸:其他日本紀行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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