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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星期,當我躺臥在露營車窄仄的後車廂鋪成的睡床上時,後腦還用好幾件厚重的冬裝外套墊高,在昏暗的車廂中,鐵皮車身外就是皚皚白雪,就是青山綠水,就是潮汐不斷的大海,伴隨猛烈的怪風、被積雪壓得發出噼啪嚮的枝椏、別人關上車門的聲音,或是細雨打在車頂的舞步,我閉上雙眼,沉穩入眠,彷彿最後一次安枕,而毫無遺憾。


紐西蘭紀行前言:兌現三年前的承諾 

機票才剛下訂沒多久,幾家鎖定的露營車公司租賃資訊也查得差不多了,一場宛如14世紀歐洲黑死病的肺炎讓國界封鎖,所有飛航面臨前所未有的無限期停擺,我們的旅程緊急喊卡。

輯1:風花雪月


伊甸山標高僅196公尺,卻已是全奧克蘭最高的火山。沿著步道登上這座休眠火山頂,就可一覽奧克蘭的城市景觀。放眼望去,星羅棋布的建築群散佈在平鋪開展的地平線彼端,僅在中央商業區一帶簇擁著高樓華廈,其中標誌性的奧克蘭天空塔醒目矗立,如一把尖刀劃破天際。



我們把車子停好,便在偌大的公園裡像個無頭蒼蠅般亂走,以為會隨時瞥見不遠處一叢叢粉嫩的櫻花樹,殊不知公園實在太大了,走了近半個小時仍不見任何櫻蹤,倒是看見了姹紫嫣紅的錦簇繁花,和漫遊在池塘裡知曉春江水暖的黑天鵝。



一邊爬坡,我們一邊穿梭在散佈在山麓上的巨岩之間,觀看各種鱗次櫛比的瑰岩奇石,有垂直高聳如城墻壁壘的堡塔,有經日曬雨淋而蝕出凹洞的扭曲形狀,還有彼此交疊成如《獅子王》經典舞台的平坦磐石;站在千錘百煉的巨石跟前,我們頓時渺小得如滄海一粟,只能對上帝鬼斧神工的傑作瞠目結舌。



卡在超市進退維谷的我們,迅速用手機查看天氣預報和網上新聞,才知曉這場雪預計會在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內毫不收斂。而根據紐西蘭國家氣象局的持續更新消息,南島多地的路段因這場暴風雪影響了視野和路況,已經實行道路管制,白話文就是封路。



轉過身就是飯廳兼睡床,也是整個麵包車後座的主要區塊。將餐桌拆卸下來平鋪在座椅區中央的走道上,再把沙發像拼圖般塞滿墊好,從頭頂的置物區(兼作第三個床位)取下睡枕和棉被,眼前就是我們要睡滿十四天的房子了。

輯2:登高望遠



細究地圖一番後我們明白,我們必須在歐瑪拉瑪(Omarama)做出二選一的抉擇:一是按照原定計劃,朝南邊的瓦納卡方向前進;二是往東走,沿著較不受暴風雪影響的東海岸南下,幾天後才繞回皇后鎮,回到中部的南阿爾卑斯山脈(Southern Alps),期盼屆時這裡的雪況已經消融。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我也已經數不清我們到底繞過了多少個髮夾彎,不過隨著綠油油的草坡逐漸轉變成枯黃的乾草,就能夠約略猜到我們的高度。等到開始看到地上處處積雪,我們離山峰也更加靠近了。



意念與肌肉的關係就像處理器和軟體,我的腦袋編程下令雙腿根據每一個最細微的擺動執行流暢的滑行姿勢,但兼容性不足的四肢給出的反饋卻總是慢了好幾拍,結果就是腳下的雪板一個外岔太大,我整個人失衡撲倒在雪地上。



我們踩過碎石步道,穿越湖畔挺拔擎天的樹群,就能一目瞭然佇立在湖中的孤獨樹。湖水輕輕拍岸,瓦納卡樹幹浸沒在水中,只露出初春抽芽的細膩枝椏。遠山群峰覆滿白雪,兩個色度的一脈山勢將整座湖畔視線所及之處團團圍住,更顯孤獨樹之滄桑。



紐西蘭的大賣場主要有三大牌子,不過價格和陳設風格幾乎大同小異(是想要超市多標新立異?)。相較於美輪美奐的咖啡店或網路人氣衝頂的話題餐廳,旅行期間,我們向來都對他國的在地超市更有感,除了價格更為廉宜,還能潛入附近居民的民生界地,一邊推著購物車一邊悄悄觀察當地人的生活相貌,或是從一把蔥的價格推測一座城市的消費能力。

輯3:翻山越嶺



有趣的是,郵局裡除了服務櫃檯和販售明信片、鑰匙圈及書籍等伴手禮外,角落還特設了一個寫字檯,讓人可以坐在這裡寫卡片。我把結賬後的明信片和郵票拿到這裡,拉開椅子坐定,開始伏案寫字。格子木窗外透洩的朝陽灑在桌上,為我的手寫字添綴了一潭溫柔的光。



鮑伯峰海拔高度僅有450公尺,但由於地理位置優越,加上山頂處220度的廣角觀景台,讓遊人不僅能縱覽腳下的瓦卡蒂普湖,還可遠眺對面的南阿爾卑斯山雪景,遼闊的視野結合建在山上的斜坡滑車體驗活動,成為皇后鎮一大人氣景點。



一望無垠的南冰洋橫亙眼前,翻滾著彷彿太初之始就在此處持續不歇的浪濤。從四千公里外捎來的南極風冷若冰霜,我們憑欄而立,眺望看不到岸崖的遠方,一邊心想:就是這裡了,世界的盡頭。



但尼丁的生活氣息與城市規模在我們甫一抵達時便一覽無遺,這裡的昌榮與皇后鎮有所不同;皇后鎮的熱鬧主要是仰賴觀光經濟,但尼丁則更接近在地人奔忙於日常之間所掀起的熙攘。



在紐西蘭自駕旅行,有露營場的公用廚房或露營車上的迷你爐灶;車上備有基本的鍋碗瓢盆及鍋鏟炊具,甚至還有亞洲人少用的義大利麵漏勺;有我們到大賣場採購的當旬蔬果肉品,以及各式調味醬料;一入夜店鋪即統統打烊的紐西蘭,為旅人留足了大把的晚間私我時光,哪裡都去不了時,就窩在料理台前慢慢做菜,細細品嚐。

輯4:海闊天寬



不過群眾都很有默契地噤聲不語,在聚集起來的人潮中騰出一個空位,等待猶豫不決的企鵝踏上歸途。返家企鵝一隻接一隻踩進路燈打照的範圍中,像粉墨登台的舞者,在我們眼前上演一齣別開生面的動物星球頻道紀錄片,而我們有幸入座搖滾區,超近距離地目睹這群可愛的小傢伙就在我們幾步之遙顛晃顛晃走過。



城市漫遊,走馬看花,我們時而從制高點遠遠旁觀,時而走入人群,穿梭在別人的日常裡,借用他們的視野近身覷探,由此拼湊出一幅我們版本的都會風情。



沿著前人留下的履跡漫步在林木間,除了明確感受到被樹穹籠罩在這裡的獨特靜謐,每一口呼吸都將鼻腔填滿泥土與樹葉的氣味,此刻似乎連所謂的芬多精都可以辨別出來。日間陽光無法徹底透下來,遂我們周遭總凝著一股讓我寒毛直豎的涼意,但這沒有不好,你說這是這片古老森林賜予我們的魔力。



我們面前的一小窪池塘後方,是一間間嵌在小山丘裡的洞穴屋,經典的圓形木門漆上紅黃藍綠不同的顏色,在綠油油的草皮下拱出矮厝房舍,小小的窗戶搭配小小的庭院,門籬內還有尺寸如兒童座椅的躺椅和木桌,彷彿下一秒皮聘和梅里就會從某個角落奔出來。



營地廚房是匯集最多旅人來去的場域,來自世界各國的人群聚於此,興之所至就互相寒暄兩句,交流各自的旅途事跡。有幾次我們也遇見了大馬同胞,透過口音幾乎就能指認彼此:大馬華語的獨特腔調不言自明,馬來語則必須辨別出是大馬腔還是印尼腔;英語較為棘手,有時會把Singlish和Manglish搞混。



將一趟接近一個月的旅程瓜分成超過二十篇文字,接近六萬字的創作,在生活的空檔中擠出時間完成,說到底還真是件拿石頭砸自己腳的差事。苦樂參半,苦中作樂,沒有報酬的任務所能收穫的樂趣,我想就是對寫字的熱忱。


按照慣例,我把這些未在系列中提及的漏網鏡頭收攝於此,以茲記錄。



我的指頭滑過每一枚當初拍攝的畫面,每一個瞬間裡面都能開展出一個獨立的時空,彷彿科幻電影的未來裝置,我試圖走進去,用我僅有的文字打撈這些碎片,在旅行回來整整一年後,將它們攤在時光下,一一註解,留待未來的自己某天想要記起什麼時,得以藉此回頭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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