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箭鎮寄一張明信片
訴諸悠長時間的事物往往最優雅:長篇小說、日本料理、旅行明信片,還有暗戀。
——《絲路分手旅行》,李桐豪
告別瓦納卡市(Wanaka)就意味著,我們完成了此趟紐西蘭之旅中最考驗體能的環節。登山和滑雪之後,就是一路到底的南下公路和東海沿岸的北回歸線;旅途至此過半,我一直不放心的身體狀況目前還算賞臉,乖順而配合。
——《絲路分手旅行》,李桐豪
告別瓦納卡市(Wanaka)就意味著,我們完成了此趟紐西蘭之旅中最考驗體能的環節。登山和滑雪之後,就是一路到底的南下公路和東海沿岸的北回歸線;旅途至此過半,我一直不放心的身體狀況目前還算賞臉,乖順而配合。
從瓦納卡前往下一個大鎮皇后鎮(Queenstown)之前,會先經過觀光客口中讚譽有加的古老小鎮箭鎮(Arrowtown)。我們不走6號公路,而是選擇南島海拔最高的高山公路「皇冠山脈公路」(Crown Range Road),除了更順路的理由,也為了欣賞依傍山麓蜿蜒起伏的沿途美景。
記得出發之前,曾在網路資料上讀過,有些租車公司會明令禁止旅人開上這條海拔1121公尺高的崎嶇山路,一是擔憂汽車馬力不足,無法衝上最陡峭的坡道,二是冬季時候這裡覆雪嚴重,沒有必備的雪鏈及相關冬天自駕經驗的話,會有一定的風險。
我們的露營車公司完全沒有提及這一點,雖遭逢風雪,但自瓦納卡以後的路段都已不見任何積雪,相信我們的面包車應能翻越這段山脈,也相當期待這條公路將為我們展演的高潮迭起。
再度經過昨日的卡德羅納滑雪度假中心路口,對面就是蔚為奇觀的「胸罩圍欄」。我們朝縱谷駛去,彷彿闖進了另一個季節,沿途景致再無白雪,山頭和坡路上搖曳著撐過嚴冬的枯黃植被,正在蟄伏等待回暖後的新生。
我們小小的露營車穿梭在山脊和峽谷之間,隨著山勢婀娜攀升。車窗外一邊是參天山壁,一邊是毫無圍欄的懸崖河谷。雲層壓低飄過,將雲影投射在山棱線上,在我們面前勾勒出剪影綽綽的風姿。從相互交疊的山群中間望去,偶爾可以瞟到一池湖光和依山傍水的城鎮,那就是皇后鎮的方向。
好幾段坡道確實相當險峻,你催足油門,車子聲嘶力吼,緩慢而穩定地越過隘口,身後好幾台更大型的露營車毫不費力地疾馳而過,一一把我們拋在腦後。
等到我們翻過了制高點,山路便開始曲折而下,像高山流水,拐過一個又一個的山腰,朝底下的平原奔去。我們的視野隨著車子繞出層疊巒峰,終於捎來了安躺在盆地裡的拼布田畝和可愛鄉鎮,在燦烈春日下暈開綠野仙蹤的色調。
來到箭鎮人氣最高的白金漢街(Buckingham Street),我的第一印象是走進了美國的西部牛仔村,有這樣的既視感。
沿街兩旁豎立的店屋有牛仔街典型的木板門面和招牌,迴廊下的樑柱和窗櫺給人一種舊屋翻新後悉心維護的痕跡,據說箭鎮的建築都有至少一百多年的歷史。如今櫥窗裡展示著藥局、花鋪、時裝或麵包店等各種商品,集結成一條熱鬧的商店街。小小的街路兩邊停滿車子,店前走道人潮湧動,在春日和煦的陽光下生機勃勃。
箭鎮是紐西蘭著名的淘金小鎮,其歷史可追溯至1860年代,當時流經小鎮的箭河裡可見大量黃金,吸引了大批礦工湧入,其中漂洋過海到這裡的中國人佔大多數,在遠離故鄉的南半球邊陲小國聚集成了一個有名的華人社群,巔峰時期箭鎮人口超過七千人,隨之也將這座小鎮推向繁榮蓬勃的景況,箭鎮和周邊地區就是在這個時期迅速發展起來的。
後來箭河的黃金產量逐漸枯竭,淘金熱褪去,到了1960年代箭鎮已經剩下不到兩百人居住,一個世紀的風華走入歷史。經過紐國政府的振興規劃,這座坐落在山腳下的淘金小鎮成功轉型為懷舊觀光區,將新舊交融的鄉鎮風情展現在我們眼前。
我們信步走過不長的白金漢街,看新穎的手沖咖啡館和藥妝店嵌在古老的木製店屋裡,經過一家專售各色糖果巧克力的糖果屋時,被裡面琳瑯滿目的陳設閃眩了眼球,一瞬間還以為我們走進了JK羅琳筆下的「蜂蜜公爵」(Honeydukes)。
街角的一家烘焙坊飄出面包剛出爐的討喜香氣,店門口長長的人龍一路延伸至隔壁穀倉改建的便利店,而曾經吸引無數淘金客在此扎根的箭河就在成排店屋後方,今天依舊潺潺奔流不息。據說這裡也是電影《魔戒》(Lord of the Rings)首部曲的取景地之一。
轉進箭鎮著名的古老郵局,準備給自己及親友寄一張明信片。這裡曾是越洋華人憑寄鄉愁的驛站,自十九世紀末一直營業至今,百年身世都寫在這棟小巧的木造房舍上。
有趣的是,郵局裡除了服務櫃檯和販售明信片、鑰匙圈及書籍等伴手禮外,角落還特設了一個寫字檯,讓人可以坐在這裡寫卡片。我把結賬後的明信片和郵票拿到這裡,拉開椅子坐定,開始伏案寫字。格子木窗外透洩的朝陽灑在桌上,為我的手寫字添綴了一潭溫柔的光。
我專心埋首,在一座懷隱百年思念的古老郵局裡,給未來的自己寫信。
我想起陳文茜病後出訪義大利,她寫下:「我在黑暗中找回自己,我的心甜蜜昏沉。我費力找著一個剛冒出的奇妙字眼,遺址中的重生,我不再把夢想失落於夢裡。」我的胃疾遠不及她纏病多年的嚴重情況,但帶病出征的那股決然與雀躍倒是有所共鳴。
我們在一個時代剪影的遺跡中播撒小小的希冀,憑藉發光的文字,照亮前方的迷霧。就像我在自己的明信片上企圖埋下生命的伏筆:希望下次再來,身體無恙。
將寫好的明信片投入郵局外頭的紅色郵筒,像投幣到許願池般投遞一枚纖薄的希望。接著只能耐心等待,等待時間將當下的種種心境釀成醇厚的體悟,有一天從微涼的南島回流到赤道。
我們轉身告別這座停靠不到兩個小時的山邊小鎮,臨走前經過聖派翠克天主教堂(St. Patrick's Catholic Church)時還看見了一對新人在外拍結婚照,愛情的誓約在這裡似乎也透亮了起來。
歲月如梭,光陰似箭,可箭鎮不僅留住了一瓢悠緩的韶光,還將走進其中的人也鍍上這層顏色,慢慢地走,慢慢地看,慢慢地用一筆一畫親手勾勒出自己理想中的樣子。而這個時代過度漫長的等候,在這裡終於有了它的容身之處。
(待續……)
是日路線:
アロータウンでは秋の紅葉が有名なんですけど、この春の季節に来たら金色がないのに枯れた並木も特別な荒れて寂しさが出てくれ、別の静かが感じられま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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