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 the road II：大賣場的尋寶遊戲
南島公路之旅，有了代步的露營車，還需要專門開發的手機App來預訂營地。
個人行囊塞在車上，跟我們一起兜轉兩個禮拜，食衣住行後三項都齊備了，現只剩下最麻煩的吃。
來紐西蘭之前就已經知悉這裡物價高騰，我們去的時候紐幣匯率與新幣相近，但更細究的話，這座南半球邊陲之國因為沒有亞洲普遍的小麵小菜，找不到經濟的經濟飯，大多是白人食量的大魚大肉，或是正經八百給你一碗分量十足的套餐，以量補齊價位，因而由我估算上館子吃一頓正餐起碼要三十紐幣起跳。
數日短遊還可以，我們接近一個月的旅程並不樂見這種豪奢，於是多加擅用露營車上的小爐灶和露營場的公共廚房便是公路旅人的必要手段。
取了露營車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最靠近我們的超市，在正式開上國道展開環島之旅以前先補充食材，像RPG電玩裡要出村的玩家，總是先繞到村裡的裝備店或道具店購買足夠的補血魔藥。
紐西蘭的大賣場主要有三大牌子，不過價格和陳設風格幾乎大同小異（是想要超市多標新立異？）。相較於美輪美奐的咖啡店或網路人氣衝頂的話題餐廳，旅行期間，我們向來都對他國的在地超市更有感，除了價格更為廉宜，還能潛入附近居民的民生界地，一邊推著購物車一邊悄悄觀察當地人的生活相貌，或是從一把蔥的價格推測一座城市的消費能力。
每一次把車子開進大賣場的露天停車場時，我們的心情都變得格外雀躍。花錢果然就是最好的快樂療法。
像是闖進一座秘密叢林，我們手推購物車，穿梭在天花板挑高的巨大賣場空間裡，你一如既往興奮得兩眼發直，左右張望著貨架上琳瑯滿目的商品，時而對超出我們常識範圍的定價嚇得頻頻咋舌，「這裡的花椰菜竟然這麼貴！」時而被特價肉品的CP值惹得心花怒放。
料理技藝只有幼稚園程度的我總是像個下手跟在你旁邊，任你自由發揮。你盯著冷凍櫃裡的水牛城醃漬雞翅膀，再回頭瞄一眼購物車內的三色義大利寬麵和雞蛋，然後某種菜色似乎在你腦中成型，你語氣篤定地說：「我們去買奶油和沙拉。」
為了節約開支，也為了物盡其用，面對需要用到的調味料或特定食材，我們必須在價格和使用次數上精打細算。比如為了煮一餐白醬義大利麵而買一罐五百克的Carbonara醬，你說這就不夠精明了。「頂多再煮個兩次，在你吃膩以前根本就用不完。」
同樣類比的還有超市賣的沙拉油，最小瓶也有五百毫升，「十四天旅程不可能餐餐都下廚，我們每天就只是做晚飯，煮個十餐又沒有油炸，到頭來也是剩下大半瓶。」你化身家政夫解釋道。
諸如此類的計算都交由自詡「最精明的消費者」的你，而我就只是按照囑咐，幫你從貨架頂層把十克小包裝的蘑菇濃湯粉包拿下來，你說即食湯粉可以代替白醬，而沙拉油則用冷凍區的塊狀奶油取代。「還可以拿來早餐搽吐司，一石二鳥！」
記得在某些城鎮的營地廚房裡，看到碗櫃或冰箱中擺了許多鹽巴、酸醬甚至老乾媽等烹調材料，都是「前人」留下來的。旅程結束，買多的東西用不完又帶不走，只好慷慨捐出，留給有緣人。我們甚至遇過隔天就要離開的旅人扛著一大箱的礦泉水和白米，邀請在場的人免費領取。
真正會煮的人，應該要連食材數量的計算也拿捏得恰如其分才對。我腦海中浮現你說過的一句話。
逛大賣場的樂趣除了買菜揀肉，當然也要補充一些可以在路上解饞的車上零嘴。都說是公路自駕了，怎能錯過邊開車邊吃喝的興致？何況我們都算是「甜牙」，這裡的洋芋片和巧克力又價廉物美，看到新奇品牌的飲料或咖啡也忍不住買來嚐鮮，紐國國民汽水L&P好甜好罪惡，還有你職業病必須多所嘗試的各色雪糕……
用旅行來搪塞我們貪饞的藉口，我們暫且忘了什麼低碳飲食，奢侈地抱著一桶桶冰淇淋開挖，在駕駛座上把薯片吃得洋洋灑灑，興之所至就掰開一塊黑巧克力往嘴裡丟，像個沙發馬鈴薯般舔著嘴唇，吃不完的都任性塞回露營車的冰箱。
那回粗心將沐浴乳落在蒂卡波湖的度假中心浴室裡，只好繞到衛浴用品區買一瓶新的，藉此機會選購了一個紐西蘭國產品牌的檸檬草沐浴乳，還順道買了剛好用完的牙膏。用不完的沐浴乳後來跟我們回到馬來西亞，在家使用時聞到熟悉的香味，總會瞬間被拉回南半球的彼時彼方。
我笑說，洋氣的檸檬草漂洋過海來到赤道，就變成了南洋的香茅。
而隨著我們的旅程邁入十月，各家超市也開始出現萬聖節甚至耶誕節的季節商品。巫婆裝、南瓜燈籠和骷髏頭列隊門口歡迎人客，大鬍子耶誕老公公和薑餅人則躲在稍微後場的陳列架上等待百鬼退散。
耶誕商品我們見怪不怪，倒是國內不太流行的萬聖節，在這裡受到了重要的對待；這是我們第一次看到數量如此龐大的鬼怪服裝和道具販售，大開眼界之餘，也多少圓了我小時候從圖冊或卡通裡看到西洋鬼節時的各種想望。
有一點比較讓我們難以適應的，是紐西蘭的店鋪營業時間基本上都在日落時分打烊。對於我們這種從小就習慣了亞洲通宵達旦營生模式的人而言，總覺得紐西蘭的「夜生活」也太貧瘠。
很多時候並非只是單純消費選項多寡的問題，而是我們常常忘了天黑就關門的事實，好幾次都在回到營地後才想起有東西要買，卻也為時已晚。表妹笑說，紐西蘭的生活節奏比較適合繭居族或阿宅。
從大賣場拎著大包小包走出來時，發現本地人逛街都習慣帶上自己的環保袋。這一點非常讓我羨慕。國內的「無塑料袋政策」總是雷聲大雨點小，尤其一到攤位夜市，遍地皆是如水母般的紅黃袋子漂浮眼前，看了心痛。
賣場是民生消費前線，一國政府能夠號令百姓做到減碳環保的生活態度，不光靠規範，教育才是根基。出國走一遭見識他人的素質，也順便提醒自己揚善除弊。
網路上常戲謔「貧窮限制了我的想像」，可安貧樂道的我們倒是在紐西蘭的賣場裡尋到了屬於我們的歡樂。如何在錙銖必較的小鼻子小眼睛裡拼湊出自己的版圖，然後無需在意他人眼光，樂在其中地跳舞。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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