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往南島!基督城追尋九月櫻吹雪


櫻花不必多,有幾株開得絕美的就好。一起賞花的好朋友也不必多,能夠沈默時也覺得心中歡鬧的就行。
——<倘若你問我,什麼是最棒的賞櫻?>,張維中


在奧克蘭兜轉了兩天,我們又將敞開沒多久的行李箱闔上,拖著它再度回到機場,準備搭乘內陸航空飛往南島,展開我們這一趟旅程的主菜:環島自駕之旅。

從奧克蘭飛南島最大城市基督城,航程僅一個小時半左右,卻是我有生以來坐過最顛晃的班機。

當我們通過威靈頓上空,持續往基督城靠近時,飛機遭遇亂流,在接下來整整半小時裡不停搖頭甩尾,顛擺的程度讓機上的大小乘客都臉色發白,抓緊前座座椅或把手。


好幾次我感覺到飛機像是一腳踩空般,從幾十公尺高急速墜落,惹得周圍的孩子們開始放聲尖叫。我倆原本故作鎮定,但隨著每一次越來越猛的狂震,我的手心越來越濕,再也無法假裝欣賞耳機內流淌的歌,連有些燒灼的胃酸都暫且被嚇退了。

感恩最終我們安全著陸。當飛機機輪碰觸跑道地面的那一瞬,我第一次想要用力鼓掌,為機組人員也為我們自己歡呼。我想起許多來過紐西蘭的人都曾說,這裡的天氣比公主病的女友更陰晴不定,前一分鐘可以艷陽高照,後一分鐘竟然開始落雨(而我說的是具體的一分鐘差異)。

而由於地理位置的關係,紐西蘭的「怪風」更是惡名昭彰,航班因而延誤或取消都是司空見慣。幾年前來探訪姐姐的表弟就因為遭遇颱風,回國的班機被迫延後,為此自掏腰包多付了一張機票錢的事我一直記得。


經歷可怕的氣流之亂後,腳踏實地站穩在基督城的藍天下確實舒坦多了。空中的命運必須交托他者,回到地上,難道我們就以為自己可以掌握人生了嗎?至少方向盤操之在手,往哪裡去該由我們決定。一邊等待行李從輸送帶轉出來時,我一邊如此自問自答。

領了行李,我們搭乘機場巴士到附近的露營車公司取事前在網上預訂好的露營車,準備撰寫我期待已久的露營車公路之旅篇章。

由於只有兩個人,加上疫情後所有租車公司的價格都翻倍飆漲至令人咋舌的地步,我們最終選了性價比相對高的小型麵包車車款,可容納兩到三人,附迷你廚房,沒有衛浴,但加錢可租到一個移動式馬桶。


這一步驟是必須的,即使我們完全不打算使用——露營車必須有排污設備才能被劃為「自主型露營車」(Self-contained),也才能在許多自由營地過夜。我們另外還付費租了一組桌椅、暖風機和毛毯,想像自己是《遊牧人生》(Nomadland)裡浪跡天涯的那群頂客族。

有了代步的交通工具,彷彿青少年第一次搬出老家到都城生活,自由的氣息蕩漾心中。我們第一站先開到基督城市中心的海格利公園(Hagley Park),目的是為了賞櫻。

每次說到櫻花,總是先行想到櫻花大國日本,上一回拜訪的九州轉眼間已是四年多前的事,疫情爆發至今我們仍未重返東瀛,於是對於花見一事也就暫且擱在心底不加叨擾。


此趟紐西蘭之行安排在九月中旬,適逢南半球的開春,而基督城就有不少賞花名所,我們當然不願錯過這難得的機會,趁著天氣逐漸回暖櫻花凋零以前,趕去邂逅這提前北半球六個月的春櫻。

關於自駕旅遊,我們都不是初心者。前三回分別在北海道、沖繩和九州,這麼一寫才發現我們的自駕之旅統統獻給了日本,日本以外的就屬這趟紐西蘭。

差別就在於,日本的幾次租車自駕都是小型汽車,惟這一回換成了麵包貨車款。雖然和馬來西亞一樣都是左駕,不過一開始你仍有些擔憂,害怕毫無開貨車經驗的自己會無法勝任,比如倒退或轉彎時的車距掌握,不過上路不久,稍微抓到了手感以後,你便開得相當得心應手。而副駕座的我則一貫負責設置導航兼看路,兩人分工合作,專心致志地穿梭在基督城縱橫交錯的公路上,朝海格利公園前進。


海格利公園是基督城最大的城市開放空間,佔地超過1.65平方公里,而這裡有一處「櫻花大道」遐邇聞名,是春季時節追櫻人潮聚集之地。

我們把車子停好,便在偌大的公園裡像個無頭蒼蠅般亂走,以為會隨時瞥見不遠處一叢叢粉嫩的櫻花樹,殊不知公園實在太大了,走了近半個小時仍不見任何櫻蹤,倒是看見了姹紫嫣紅的錦簇繁花,和漫遊在池塘裡知曉春江水暖的黑天鵝。

眼看天色毫不留情地黯滅下來,下午四點的公園裡匯集了跑步運動、遛狗散步的人,一望無際的草地修葺得整潔美觀,我們憑直覺往公園靠馬路邊的盡頭走去,終於在立卡墩大道(Ricarrton Avenue)看到了成排林立的櫻樹。


這裡的櫻樹品種為染井吉野櫻,即日本最大宗的櫻花品種,花瓣偏白帶粉,每一枝椏上簇擁著五枚花瓣一重的單瓣花,據說在1905年就栽種於此,經過百年的潤澤澆灌與護養,開成了今天的壯美景觀。

站在林蔭大道上縱眼望去,成群櫻花結成的穹頂綿延到步道盡頭,令人賞心悅目。天光從枝葉間隙灑下,在地面上留下影影綽綽的光點,我不由得想起日本風物詩的句子「木漏れ日」。

儘管旁邊就是車水馬龍的街路,櫻花大道下的浪漫卻沒有因此被打斷,像是密織的樹穹籠罩住了底下的一絲春意,將它們細細均沾在每一位抬頭仰望的人臉上。


還未來得及再會日本,先在這裡喚醒我無可救藥的大和魂,我的腦海裡不禁響起三年前寫的一首歌<春盼>:

春風又   遠渡的春風又
回過頭   掀開眼底的溫柔
念情愁   離人長飛不留
跫音落款成欲語又還休

而我注意到,周圍來賞櫻的,舉起相機猛拍照的,幾乎都是亞裔,鮮少看到途經的白人刻意停佇在這條筆直的步道上,更罔論像我們這種慕名而來的追櫻族。


我猜想,或許唯有亞洲人才對櫻花的稍縱即逝懷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結吧。是長久受到東瀛文化的熏陶?還是打卡拍照的旅遊模式?在後來旅途中的幾處賞櫻地點,我們依舊只看到亞洲面孔出現在櫻花樹下,實為一項有趣的觀察。

離開海格利公園時,夜幕確確實實地降下來了。我們打開車頭燈,繞過市區,往風大的海岸邊開去,準備找個營地宿夜。明天一早就要駛離基督城,開始朝南島的郊區挺進。對紐西蘭預留給我們的一切未知,我們既興奮又緊張,最後決定延續今日花見後留在胸口的感動,大大敞開雙臂去迎接。


(待續……)

是日手札
コロナ禍以来、日ノ出の国にまだ行ってないけれど、今年の花見を観ることは機会があって本当に感激しまし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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