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 the road：想得太美的自駕露營車
說到紐西蘭旅遊，我的第一刻板印象就是露營車，在廣袤的草原上朝無盡的地平線奔去，邊寨有成群牛羊，遠山山頂罩著常年不化的雪帽，而我是孫燕姿<我不愛>音樂錄影帶裡的主角，在荒蕪筆直的公路邊停靠，哼著哀婉的音調，或是躺在行進的車廂床上，回頭張望身後一路倒退的風景。
近年的全球通膨和馬幣貶值導致我們的旅費變貴，外加疫情後紐國的物價指數也跟著攀高，相比起疫情前我們查詢的價格，每一家露營車租賃公司的價位都翻倍飆漲，好比用同一筆價錢，在2019年之前可以租到附衛浴和電視的廂型車（Motorhome），到了2023年就只能選擇面包車（Campervan）。
不過無論如何，睡露營車仍是比入住民宿或營地小屋省錢，等於是帶著一整個家當上路，雖然好處是可以隨走隨停，但遇到旅遊旺季，也還是得預先訂好營地，否則熱門景點如蒂卡波湖或皇后鎮在夏秋兩季一般上都是一位難求。
飛抵基督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取車。我們選的露營車是由典型麵包車改裝而成，在車廂部位架高頂棚達兩公尺，讓一百八的我在裡面也能挺直腰桿。駕駛座後緊挨著一組一體成型的爐灶兼流理台，灶台下有迷你冰箱和微波爐，門櫃內是基本的鍋碗瓢盆和刀叉杯盤，算是一應俱全。
你說，有微波爐就能事半功倍，殊不知微波爐和其他供電插座都必須在接上營地電源的條件下才能使用，不過這是後話。
轉過身就是飯廳兼睡床，也是整個麵包車後座的主要區塊。將餐桌拆卸下來平鋪在座椅區中央的走道上，再把沙發像拼圖般塞滿墊好，從頭頂的置物區（兼作第三個床位）取下睡枕和棉被，眼前就是我們要睡滿十四天的房子了。
床的寬度要比Queen size再小一些，而長度則剛好180公分左右，因此若我不踡曲雙腳，我的腳板會懸在床緣外頭。不過大抵上睡起來是舒服的。
由於沒有其他夠大的空間可以收納我們笨重的行李箱，於是原是第三個床位的夾層便成了我們塞進行李和其他隨身包的置物空間。整個旅程，每每當我們需要從行李箱裡拿取衣物，就必須輪流將之扛下來，放在床上攤開，拿好放好後再費勁搬上去，如此往復循環。
車廂空間和收納動線比我們想像中逼仄很多，我們確實花了幾天時間才適應過來，抓到了在狹小車廂內摩肩接踵的節奏。我記得一開始的第一晚，當我們在海格利公園（Hagley Park）的賞櫻結束，我們錯過了原定要留宿的付費營地，最後只得選在靠近東海岸一處的免費營區過夜。
而說是營區，嚴格上來看只不過是個政府允許露營車宿泊的空曠停車場（紐國政策規定，露營車只能在指定劃分的營地過夜），周圍無任何盥洗設施。我們抵達時人煙罕至，海風強勁，在黃澄澄的路燈底下，兩枚身影狼狽地爬進爬出，摸索著如何鋪床墊被，且把兩個二十幾公斤的行李箱塞好塞滿。
一輪折騰過後，我們終於把側門拉上，坐定在昏昧的車廂裡。我深刻記得那一瞬間我油然升起一股悔意，我告訴你：「有點後悔租露營車，早知道這麼窄就豪氣點住營地小木屋好了……」
幻想過於美好，實際演練下來才發現車宿要調適的事還真不少。加上意想不到的春季風雪，我們租的那組折疊桌椅——想像可以展開在草地上，坐在戶外望山看湖吃頓飯——從頭到尾都壓在行李箱底下，一次也沒有拿出來用過。
後來我們再也沒有把車廂變回用餐區，一如表妹預言的，露營車上的睡床會就這麼攤在那裡，一直陪我們到旅程最後。
在免費營地傍著呼呼作響的海風睡了一晚後，隔天起床我們初次用小小的爐台和平底鍋做了簡易的早餐，炒蛋吐司配熱咖啡和可可，然後拉開窗簾，窩在床上，邊啃著熱乎乎的麵包，邊欣賞被框在車窗上的海天一色。
或許是熱食的魔法，也可能是睡了一覺後神清氣爽，前夜的鬱卒稍微消散了，我又期待起馳騁遠方的畫面。
很快，我們就習慣了露營車的生活。知道空間有限，要開行李箱或是要準備隔天的衣服時，我們會很有默契地一個人先跑到前座去，騰出空間給另一個人開箱收納，或是趁其中一個人去營地澡堂洗漱時，趕緊把洗好的杯盤刀叉放進碗櫃裡。
可能因為我們每一天的行程都早出晚歸，又登山又滑雪又走很多的路，還得日日下廚料理晚餐（僅有少數幾次外食），等到梳洗完畢躺進後車廂的床上時，我們往往都已睏意濃厚，通常一闔眼就睡到翌日早晨，你甚至說露營車非常好睡。
就這樣，我們過足兩個禮拜的車旅生活，從起初的捉襟見肘到後來的游刃有餘，終於實現了我們嚮往已久的遊牧人生。
在南島繞了一大圈，回到基督城還車的那一天，我們甚至有些依依不捨。不捨以車為蓋廂為廬的這段日子裡，我們緊挨著彼此的體溫，相依為命般的互相取暖，一起橫渡風雪嚴寒，一起奔向世界的盡頭。
就這樣
闖啊闖啊闖過了每一個挑戰
只要我們還有勇氣與現實對抗
遠方就不再是遙遠的異鄉
闖啊闖啊闖過了每一個挑戰
只要我們還有勇氣與現實對抗
遠方就不再是遙遠的異鄉
繞啊繞啊繞過了湛藍的湖畔
就算無法讓孤單的影子配成雙
也還有頭頂整片星空陪伴
跳啊跳啊跳脫了陳腐的假裝
這趟旅途事前再怎麼仔細盤算
還不如心無旁騖撿拾沿途風光
——<End of the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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