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分

那天一連給你們打了電話，聊了好多，掛斷之際也已經接近午夜。

突然才意識到，自己庸庸碌碌地日復一日，就這樣快度過了大半年，每一次的往返都像是被時間追殺，自己在前頭沒命地埋首狂奔，周身的風景都只是模糊的色彩。

等到來到某個諸如此類的時間點，突然靜下心來給人們打電話捎個問候，才驚覺彼此之間其實好久都沒聯絡，悉數下來，還會詫異「到底有沒有這麼久」的疑惑與感慨。

然後就這麼沒來由的，在漆黑的睡房內眼眶泛淚，靜靜地讓它們淌流而下。

不是悲傷，不是難過，也不是內疚悔恨。倒像是滿溢的杯子終於承受不住最後一滴茶，從杯緣傾注流下。很安靜，也很平靜。

那是一種或許必須經過一定的歷練以後才會有的感覺。有點感慨，也有點感傷，卻同時也有溫馨的感恩：

你知道你愛的每一個人都在各自的領域努力存活，為各自的人生拼搏奮鬥，在自己忙碌得無以復加的時刻，你無法巨細靡遺地想像彼方的情況，但當親口親耳聽聞他們的心聲和陳述，你開始在腦海裡描繪那些畫面。

與此同時，你又想起了當初你和這群人形影不離的密切關係，你能夠及時送上關懷，給予建議，還能實質參與彼此的人生，沒有錯過。

如今，只要自己稍加不主動，就會完全跳過一整段他們的故事。那一張張臉龐依舊熟悉，卻罩上了一層陌生的陰影。

但是，至少每一個你關愛的人們仍舊健康快活，就算顛簸蹣跚，也以他們自己最驕傲的方式走下去；沒有了你，他們還是非常勇敢且獨立地創造了好多好多精彩的篇章，等待與你分享。

就是這樣的感覺同時湧上心頭。

我們總貪婪地想要兩全：一方面努力保有屬於自己的生活態度，一方面又想要參與至親至愛的人生，但是我們沒有三頭六臂，無法撒豆成兵，只能接受魚與熊掌的抉擇。

那樣的缺憾，或許就是讓我們愈發成熟看待人事的養分。

至少，在擦身而過的同時，我們會更加懂得去珍惜，彼此生命中還能互相噓寒問暖的平凡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