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你我

看到一位朋友寫了一篇關於自殺的文章，腦子裡回蕩起滿滿的餘音。

自我了結生命，非本人以外的人可以理解。一個個體，說是獨立的，卻也是群居的，互相牽系的。儘管再怎麼疏離孤寂，再怎麼熱烈擁抱孤獨，不能否認的是，自己確實無法阻止帶給旁人不同程度的影響力。

因此，一旦一個人選擇自毀，受到最大波及的，便是最靠近的身邊的人們。

像是將一顆巨大的石槌轟然擲向一張擺滿玻璃樽的桌子，桌子應聲碎裂，壓跨地面，蛛網狀的崩裂沿著四面八方延展，而最靠近震心的玻璃樽子都無法倖免，紛紛一同粉身碎骨，支離破碎。

逝去的人已經無法追究，於是苟延殘喘的人們不得不一一細數身上遺留下來的創口，一邊嘗試將不可能忘卻的部分——那些關於獨自上路的那個人的部分——退而求其次地鎖進一生都不願再打開的抽屜裡，伴隨著它一同入土為安。

不管是不願責備，還是不該責備，往生的人都已成過去式，我們要怎麼樣他們其實都已經無所謂了，就算有所謂又能怎樣？他們早已放棄了為自己辯駁的機會。聽來殘酷，事實卻是如此。

除了緬懷喟嘆哀怨遺憾外，真的甚麼都不能做。

而對於還在呼吸的人們而言，我們其實才更該將重心放在這之上。

因為一些緣故，我見識了不少在死亡邊緣勇敢奮鬥的故事。身邊的人，不管是曾經的，還是當下的，都為了生存下去而做出很大的努力與犧牲。為了延續一口氣，人類真的可以對很多原來放不下或承擔不起的事物妥協。而他們如此奮不顧身，想要存活下來，除了是為了自己，更多的時候，其實是為了身邊至親的人們。幼年稚子還待照顧，母親怎麼有理由丟下他們不管？

每每看到這些為了延續生命樹苗，而堅強對抗蟻螻侵蝕的他們，再看到那些放棄的人——更何況很多還是擁有這些努力奮鬥的人們羨慕的健全體魄——我就真的無法不感到一種夾雜著憤怒的悲哀。為甚麼要這麼做？為甚麼要這麼狠心？後來我才明白，難怪這些自毀者會被套上“自私”的牌子。

真的，想想那些世界各角落裡，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用力吸入每一口空氣，掙扎存活的人們，用自己的雙手捻滅一盞生命之火，就會變得非常不堪。在捻滅自己的火光的同時，其實也吹熄了身邊的人，心中為你燃起的那一盞燈。你不只殺了自己，也殺了別人的一部分；你帶走了自己，也帶走了別人的一部分。如此損人不利己的事，何必呢？

我總是願意相信這麼一句話：生命總有它美好的一面。由我口中說出來，應該至少還是有一定的說服力吧？

以上所言，都是寫給你我看的；至於離去的人，就不要再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