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片段之感CXXXV

(一)「長文慎入」
試著把放在部落格的文章擺上社交媒體,不再只是節錄其中的一兩段,而是一口氣把全文張貼上去。在文書處理軟體裡的兩千字通常約莫只有不到兩張A4紙,看起來並不冗贅,可一旦刊登在社群平台主頁時,那呈現卻落落長如難以親近的長篇大論,這時我才理解為何常見的資深網路寫手,習慣將文章拆解成一句一個段落的形式,就算版面拖得更豎長,但因為視覺空間拓寬了,像把蛇形隊伍的人潮拉成一直線,閱讀起來多了份餘裕,文字也就感覺更友善了。
試著把放在部落格的文章擺上社交媒體,不再只是節錄其中的一兩段,而是一口氣把全文張貼上去。在文書處理軟體裡的兩千字通常約莫只有不到兩張A4紙,看起來並不冗贅,可一旦刊登在社群平台主頁時,那呈現卻落落長如難以親近的長篇大論,這時我才理解為何常見的資深網路寫手,習慣將文章拆解成一句一個段落的形式,就算版面拖得更豎長,但因為視覺空間拓寬了,像把蛇形隊伍的人潮拉成一直線,閱讀起來多了份餘裕,文字也就感覺更友善了。
而我也不是沒有思忖過此般顧慮,只是到頭來我仍堅持照著規範(或是說正式)的文章段落排版。可能是我內在的部份老靈魂,仍有些難以接受文字被拆散得如分家的手足,那裡面的閱讀節奏無法一氣呵成地彼此銜接,每一行都是未竟的句子,如此一目十行,斷斷續續,總覺得那就像原本可以一口氣吸到底的蕎麥麵,卻刻意咬斷麵條,分成小口小口進食,雖然到最後都會吃完,卻少了大快朵頤的颯爽,可能也會間接錯失了進食的連貫性所隱含的細微風味。
而且我認真覺得,訓練自己閱讀長文、擁有閱讀長文的體質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除了讀字本身,那其中培養起來的耐性與沉著在生活的各個面向或多或少都有益處,比如思考一件事時變得更願意花時間釐清前因後果;觀察一個人的行為時,也不會立即跳到某種結論,而是接納更多開放性,並明白自己永遠無法以偏概全——我覺得會有諸如此類的正面影響。
於是我除了繼續寫考量起承轉合的文章,也堅持在如洪流一般的社媒時代當一個老派的編織人,將綿密的思緒編捆在一起,頭尾相連,縱橫互補,羅織成一張花紋繁複的圖騰,然後有些叛逆地掛在極簡畫風的當代美術館裡,格格不入卻是一種厚實的存在。

(二)禮物
這個年紀還能收到生日禮物,每每想到都會有些羞赧。不過因為是多年好友特別寄送到高原來的,那樣的心意無論如何都超越了禮物本身。
其實仔細思量的話,會發現生日收禮是一件相當弔詭的事。新生命的誕生照理說應是懷胎九月、在生死鬼門繞一圈的母親所該領受的榮耀,像俗話說的「母親的受難日」。
但是隨著幼兒慢慢成長,脫離照護者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面對自己往後的人生道路,每順利活過一年,為自己的肉身和心智添加了一些什麼,或許便已經是值得歡慶的一件事。
活下來從來不是理所當然,活下去更是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當我跨過了半輩子(可以這麼說),在靈魂刻下的每一圈年輪都是上天恩賜的禮物,我是自己活著最大的禮物。

(三)《隔壁的房間》(The Room Next Door)觀後——死亡未必是敗北
生命來到了末尾——若是因為疾病——人是要用肉身一直奮鬥到最後一刻方休,還是要在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之前帶著尊嚴訣別?前者是意志力的愚勇或是一場明知必輸卻不肯服輸的賭局?後者是懦弱的逃避或其實反而才是更果敢的清醒?
西班牙名導阿莫多瓦(Pedro Almodóvar)將這些問題拋給兩大金像獎影后茱莉安摩爾(Julianne Moore)和蒂妲史雲頓(Tilda Swinton)來詮釋,將生死哲學、存在主義以及這幾年來獲得愈來愈多關注的善終議題擺上檯面,藉由一位身患絕症末期的病人和一位抗拒死亡的作家之間的友情,引領大眾走向臨終病患在面對最後時光之際,對生命美好的自我辯證,同時刻畫出身邊親友在看待並接受失去的過程中,一種近在咫尺的旁觀者視角。
電影大部分時候都聚焦在主角選擇告別的一棟郊外別墅裡,通過兩位歷經人生大半風霜的女性,談論著生命的自主權與活著的各種小確幸:讀一本對味的小說、重看一遍熱愛的電影、聽窗外鳥雀啁啾鳴囀、看一場鋪天蓋地的雪……
當病痛超越了一切,選擇自行離去是違背造物主的理念,還是人類應該好好思考的另一種可能的慈悲,電影沒有給出確切答案,卻很寫實地呈現了現代司法機構面對這類事情的態度,這不禁讓我想起去年底台灣作家瓊瑤「翩然離去」後的種種討論。而《隔》最教我印象深刻的對白,是形容枯薧的蒂妲史雲頓說的一句話,大意是:我不要看著癌症來打敗我,我要先結束這一切,是我戰勝了它。
死亡未必是敗北,現代醫學和媒體習慣以「不敵」病魔之說法降格逝者,《隔》讓我看到另一種角度,在病苦的界限裡,人仍有主宰自己最後一刻的優雅。

(Image credit: Warner Br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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