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給未來的時光

當我正準備以「終於坐下來好好寫字了……」（注1）諸如此類的開場白寫下這一篇時，才驚覺不久前也才以類似的文句開篇。

在這麼意識到的瞬間，便突然開始厭惡起自己來，會有「日子一天天在過，自己卻怎麼都沒有進步的樣子」這樣的OS產生。

可是事實是，在從平靜無波的平實狀態進入頻密思考的書寫狀態的那一秒，我的確是懷抱著這樣的心境悄悄輕歎著的，我自己無法否認這一點。

雖然因為工作性質，每天都在和文字奮鬥（也在和時間戰鬥），但我總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才是更加自在而舒坦的自己，這樣的書寫也才是屬於我的世界裡定義中的書寫。

而我不得不以在這裡寫字作為我以自己的身份活下去的佐證。

以前總習慣喟歎這個世界旋轉的速度太快，直到我深陷那一個大本營以後，才確切地親身體會，這個世界不是旋轉得太快，而是活在裡面的人將一切上緊了發條。

世界其實一如以往，以它優雅的速度移動著，樹葉在陽光下沐浴，河川潺潺奔流，輕風在林梢和耳畔間喃喃細語，水蛭在濡濕的泥地上引頸翹盼，農作物依舊根據時令收成……

唯有遠離自然的產物才是缺失人情味地、令人憎惡地埋首向前衝，連帶將一地的花草蹂躪得體無完膚。

三月份去了一趟森林之旅，正好是在工作量最滿載的時期從鋼鐵森林逃逸而去，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不是滿地的水蛭，不是沁人心脾的山澗，不是闔家老少的歡聚，而是兩個我相對之下的心聲吶喊。

一個我氣喘如牛地歆羨慢條斯理享受每一個瞬間的愜意，一個我悲哀地悼念身不由己必須在最前線衝鋒陷陣的誠惶誠恐。

在晨曦穿透葉縫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時，我凝視著水中歪曲的倒影如是自語。

原本一開始時想要多寫寫正面樂觀的事物，不知不覺還是寫成這個樣子。但是我仍舊非常珍惜並且感激，珍惜自己能繼續勇敢誠實以對，感激自己至今的鍥而不捨。

所以，到最後我還是原原本本地保留了這一篇文字該有的樣貌，貯存在這裡，留給未來的時光。

注1：3月20日的文章《站在世界中心》就以「終於」作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