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的美學

對於生活中的大小細節和流程，我總是宛如強迫症患者般必須清楚羅列出一張清單，沒有巨細靡遺但至少也要約略記載相關人時地物等資訊，非得白紙黑字呈現在我眼珠子前，才能讓我不太靈光且中央處理系統駑鈍的腦袋一目了然。

從以前的手寫筆記本到現在智能手機裡的記錄簿，我都十分仰賴它們，從旅遊行程、每日消費、行李內容到購物清單，都被我一條一條記寫下來，彷彿得了阿茲海默症的患者，深怕一轉身就會忘掉，所以神經質地不斷抄寫。

而你和我大相徑庭，每每當我問起關於下次行程的詳情，你總會報以一笑，然後說：「不知道，到時再看怎麼樣吧！」之類的話語，對於我這種討厭混沌不明前景的人而言，我總是惶惑不安，於是便會持續追究，而你則會因為我的施壓而開始也顯露出難色。

於是，在這麼往返幾次之後，我逐漸看見了彼此之間在這一方面的微差。

我總是想要在事前得到足夠的資訊和梗概，好讓我在走到那一步以前，先在腦海裡盡量描繪出各種可能的情形和境況，並接續預備好相應的回饋選項（Feedback options），如此紙上談兵一番，我似乎才能安撫面對不明朗時升起的焦躁感。

你的個性其實細膩敦厚，但也不失隨性瀟灑，在處理未知時會樂意放寬胸襟，任其飄蕩，如乘風而去的蒲公英般隨遇而安，所以並不急著去釐清前面十步的道路狀況。你並不是毫無盤算，只是不喜歡把事情全都透徹地想一遍，那樣便會失去了某些當下才能迸出的火花。

察覺到了這一點，我便提醒自己要適時地享受留白的美學，填滿密密麻麻的文字固有其工整之美，騰出一片空白卻也讓人期待在那裡會開出怎樣的故事。

就像那次心血來潮的味蕾觸動，我們就這麼烹調出了一道不在餐單上的午後甜點，在層層疊疊的榛果和起司香氣中搭配透過擋風玻璃穿射進來的陽光，我或許嚐到了意想不到的美味。

又或是這次突如其來的派對邀約，我們就這麼奔赴了一場不在劇目裡的演出，從揭幕時的戰戰兢兢到謝幕時的暗自雀躍，在觥籌交錯的人影和喧嘩聲中，我也許聽到了意料之外的喝彩。

我的處心積慮總敵不過你不按牌理出牌的隨性，我日日謹慎走在軌道上，你卻把我拉出常軌，要我欣賞生活和各種際遇攜手交織的命運交響曲，那永遠讓人心跳加速的澎湃音色。

我再怎麼去精密設計，也難保萬無一失，因為計劃趕不上變化，所以或許你更對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