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品

每當你分享買到特價的鞋子或划算的衣服時那種興高采烈的模樣，我就覺得自己買再昂貴的奢侈品所得到的滿足感，也比不過你挖到寶那般喜上眉梢。

在你面前，貪婪的物慾反而讓我自慚形穢，像個驕縱的土豪永遠在羨慕市井小民至情至性的知足，穿金戴銀的沈滯永遠比不上輕羅素衫的自在。看多了這樣恣意生活的你，我也漸漸有些唾棄從前揮金如土的自己。

於是我開始學習吸納你的生活況味，從每一個小細節中觀察並模仿著你的步調，踩在你踏過的轍道，套用你慣有的語氣，揮擺你不經意的手勢，像個默劇裡扮演影子的角色，亦步亦趨地跟在你身邊，竊取你的態度，複製你的性情，再從你的視野觀望，那個我想要理解的小小世界。

你意識到了這一點，似乎有些洋洋得意，彷彿你小鼻子小眼睛的小家子氣竟也可以獲得擁躉，彷彿你默默追求的人生哲理終於得到久候的認可，雖然也僅有那麼一個粉絲。

可你並沒有因而釋出善體人意的寬慰，你就是那種「即使有了一個難得的追隨者，你反而更不會刻意去嬉笑討好，以免顯得過度殷切」的類型，套句動漫界的術語就是「傲嬌」的個性。

所以，在我試圖融入你的生活節奏和消費觀念的過程中時，你會用嫌隙的高壓姿態蔑視我原有的揮霍，或許沒有開門見山的直白，但從你的肢體語言中我就可以感受到你的否定，在大聲斥責著「ダメ」。

好幾次我跟著你一起到大賣場買物，從你挑選食材到貨比三家的錙銖必較，我從有點翻白眼的不耐煩到後來的樂在其中，樂在觀察你對生活裡最細微部分的認真，而即使沒有豪奢出手的闊氣，你依然全情投入在享受每一個細緻的片刻，那樣炯炯有神的面龐讓我真正體會到不同面向的人生風景。

每一個小動作都會牽扯出後續綿延無盡的線索，而每一個再小的決定都有一定份量的理由在背後支撐著，這是你教會我看懂的遊戲規則。

現實的道路很長，身為旅人的我們都要學習戴上長遠的目光，才得以看清自己和這段旅途之間如何持續互惠互利的關係；當你高高在上之時，要懂得謙卑地奢侈，而當你還在匍伏前行時，則更要記得你擁有那些無法標價的奢侈品。

提著一袋袋購物袋離開大賣場，你說物價上漲，隨便買些零食小吃都好奢侈。我把這一天的食材放入車內，望著叨叨絮絮的那張側臉，突然明白了我的奢侈品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