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還來得及，我想要告訴你

在一連兩個尋常不過的晨早，不遠的遠方捎來了令人難過的噩耗，接續而來的事故連上了久遠的人事，且都是原鄉故土的人與往事。

消逝的生命像一縷輕煙，彷彿藉著夜的深黑，不著痕跡地拂袖而去，待我睜眼醒來之際，才從他人口中知悉；在我驚嚇得啞口無言的那個當下的更早之前，他們的時間其實就已經停擺。震懾，失語，卻反而讓我更加強烈地感受到激烈搏跳的心臟，而轉頭望向窗外，那一抹高原難得的蔚藍正在眼下閃閃發光，幾乎像是虛擬實境般不可思議。

之所以震顫，是因為與我同輩（嚴格說來小我一歲）的他們的人生就這麼戛然而止，無預警地劃下休止符，縱使生命閱歷早已教會我們無常，有謂「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一個先來」，而我們或也常常提點自己且行且珍惜，可一旦聽聞身邊熟稔的人撒手人寰，在運命的掌舵下提前下車，總還是忍不住會一而再地喟歎唏噓一番。

這是生命的慈悲，也是生而為人的脆弱與堅強。

我當然不敢想像至親家眷的傷慟，不敢想卻又禁不住去觸碰「萬一自己也……」的胡思亂想——而活到了一定的年紀以後，你知道有些假設並非胡思亂想，並非杞人憂天，而是一種未雨綢繆，一種預習的契機。

於是在你還有餘裕的時刻，你練習接納滂沱黏稠的傷悲，搬演事發現場的走位，撰寫好未亡人的台詞；在你仍知曉這一切皆為綵排的時刻，你才能撕開傷痛的表皮，挖出血肉之下的理性，像一枚出竅的靈魂，甚至有種電影裡的詼諧調調，從旁俯瞰一切凌亂，試圖做出最好的安排。

農曆七月，說這些可能有些觸霉頭，但百無禁忌之中學習敬重生死，並無矛盾，或也才能體認到未知死焉知生的省思。

這種時候我總想起《哈利波特》裡鄧不利多在白晃晃的王十字車站對哈利說的一番話：「當然，這發生在你的腦海裡，哈利。但這又為什麼代表它不是真的呢？」直面死亡當然可怖，但這份恐懼遲早必須面對、擁抱，而我們皆在這條艱困的道路上踽踽獨行。

先行者留給身邊的人各種璀璨美好的回憶，也教庸碌入世的我們停下腳步去思索，去感受，去往內發掘，然後從每一滴沒有白流的淚水中澆灌出更頑韌的意志。縱使悲憫失去，憐惜遺憾，活下去因而有了更加義無反顧的意義與重量。

謝謝他們再次提醒我們——被這個資訊和生活節奏紛至沓來的時代撞得鼻青臉腫的我們——留存在心底的那一份柔軟和感性。

趁還來得及   我想要告訴你
謝謝你增添了我的勇氣
趁還來得及   又有哪些事情
是你還埋藏心底……？

數著1 2 3我們從彼此眼眸
試圖尋找對應彼此的那個星座
放下自己也未必就能夠看透
整個宇宙   生命中微妙的邂逅

數著1 2 3我們這麼往前走
也許有一天真的會來到那盡頭
在那之前我們不輕易說出口
用力感受   手心傳遞而來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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