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的韻味

結束了學期以後，就開始昏昏沉沉地病了幾天。感冒喉嚨疼痛咳嗽一併發作，不愛看醫生的我在夜晚入眠時罩上外套，蓋上厚厚的棉被，不開風扇，想逼出一身的汗水，再猛灌白開水，然後不分晝夜地瘋狂睡上十多個小時；噴嚏打個不停鼻水流個不止時就吞顆感冒藥，以自己的方式解決失序的身體。

從來就不是個身體很強健的孩子。小時候最常生病，一生病都苦不堪言。印象中鎮上的每一間小兒科診所我都光顧過了，也成了醫師眼中的常客。

別人家的孩子也生病，但是他們定時吃了藥以後，好像就都正常了，都依舊會在傍晚時分跑到屋外，騎著單車追著風箏，頂多在身上披了件小外套，或是在手上拿了個母親叮囑要多喝水的寶特瓶，一點也不像個生病的小孩。

而我總是病懨懨地躺在床上，沒有一絲多餘的力氣。害怕吃藥害怕打針又害怕孤單，小小的身子就用眼淚代替言說，對於窗外那片蔚藍的自由的響往之情。

漸漸地長大了，生病的次數看起來減少了，但都會在每一次熬過一個艱巨的考驗以後，身體敗下陣來。精神上也許還能再撐得了甚麼，肉體卻早早洩露出疲睏與懨態，逼迫自己休息。

這一次也一樣，一結束考試與趕作業的煎熬，身體內前些時候繃緊的神經便一條條鬆弛下來，抵抗力也在潛意識裡下降。因為沒有再堅持下去的理由，所以才終於卸下了重重的冑甲，恢復一個血肉之軀，將敗壞的細胞排除，然後再一點一點修補破損的部份。

我也從來不喜歡那些很強勢的人。自己不是，也不喜歡別人是。氣焰燎燒理直氣壯，為爭得一張顏面一口大氣，強硬要求自己的身體與心靈配合自己，去表現高姿態。到頭來，姿態是比別人高了些，自己的身心卻蒙受了不少摧殘與扭曲。

有時候，適時的軟弱不止能夠讓自己得到充足的復元，還有歇腳瞻仰前方的機會；從頭到尾一直埋頭衝，也只不過是比別人早一點抵達終點罷了。而中途轉捩的韻味，也早已在橫衝直撞中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