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墻

“你的Antivirus太強了，強到我們都無法進入。”

這是近來他聽到關於他的描述之中最有趣的一個形容。

他一向是一個怕生之人，對於陌生的面孔、生疏的環境、全新的格局自有一股無法抵擋的恐慌。

他害怕面對一群不熟稔的人。即使表面上還是可以做到基本上的攀談與交際，實際上卻是心慌得不知道接下來該接什麽話、雙手要擺哪裏、每一分每一秒都好煎熬，只希望這樣的狀況能儘早結束，讓他脫離衆人的眼神搜索，歸隱他熟悉的人們身邊，大口喘氣。

他害怕置身一個陌生的疆域。即使人們面和心善，他還是會神經質地覺得草木皆兵、風聲鶴唳。這個時候他會比平時更加沉默寡言，像個啞巴，企圖把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企圖在一個大環境裏面，像只變色龍一般，悄無聲息地融入背景裏，用保護色來換取自己對外在的不安感。

總是需要比別人更長的時間去摸索、去適應、去暸解，然後才能慢慢接納那些進駐到他生命裏的人事物。

所以他總習慣自嘲，像他這樣的人若是誕生在遠古的洪荒時代，應當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定律下的犧牲者，因爲無法快速順應大環境大趨勢的洪流，很快就會被淘汰。

像是機關重重的古墓，坐落在墓中心的奇瑰寶藏，經年累月被厚厚的幾十堵墻包圍，被幾百種裝置守護，不見天日。因爲過於戒備森嚴，成功奪寳凱旋者寥寥可數，企圖親近卻落得遍體鱗傷者卻不計其數。

原來他就是一個很難掏心掏肺的人，或許是往昔的黑暗漩渦造就的過度自卑，不懂得開口，只是一味地抿緊雙唇，拒絕所有的殷殷垂詢。

因爲害怕推心置腹之後被冷落的傷害，所以索性在一開始就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把自己緊緊裹住，包得密不透風——如此本末倒置的行爲模式絕對不是正面思考該有的。

我討厭當我把你認定為我值得信賴值得托付的對象後，才知道你並沒有把我也擺在同樣的高度。

可是一旦成功闖關，他就又會心無旁騖、不計後果地對他者吐露一切，毫無防備地把貝殼打開，對人們袒露軟綿綿的真心。

後來他記得他說：“這陣子我的防毒軟體可是前所未有地在不斷升級。”爲什麽會這樣其實自己真的也説不上來。

老實說他一直都在和自己内在的某個聲音抗衡。每每想要卸下心防的時候，卻總是不知怎的引發了另一種機制，反而更加猛烈地提升了自己的防火墻。

你的心有一道墻
但我發現一扇窗

郭靜的《心墻》如是唱道。什麽時候你能找到我心中的那扇窗？什麽時候我又能穿透我自己的那堵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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