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什麼都還要輕，卻比什麼都更快奪走性命

半夜三點倚在床畔讀村上春樹的《1Q84》BOOK 3，被其中活活窒息殺死的情節描述所嚇到，細膩講究的描寫把安全安穩地在溫暖的屋子內讀書的我瞬間帶到生命終結之際的邊緣。

雖然是一貫村上式「安靜的筆調」，沒有激烈的吶喊式對白，沒有掙扎的象聲詞，一切只像是在看一齣黑白默劇般，或許背景音樂正在播放楊那傑克的《小交響曲》，就那樣靜靜地被帶離這個世界。

但卻讓捧著書閱讀的我感到胸腔左上方隱隱地揪緊，無法控制地去想像氧氣無法送到肺部的最後時刻，身體究竟會承受何種程度的痛苦，並且感到一陣悚然從背脊竄下。

原來是我們理所當然認為必定存在的空氣，微不足道、不足掛齒的空氣，在失去幾秒鐘後立即才知覺其不可或缺的重要性。所謂「攸關性命」程度的重要性。

比什麼都還要輕，卻比什麼都更快奪走性命。

或許我們對待生命中很多事物也都像對待縈繞著我們的空氣般視若無睹，理直氣壯地接收，卻從沒花費一秒鐘思考我們和它們之間的關聯。比如來自他者的愛。

總要等到快要失去了，或是很不幸地真的失去了，才來切身體會──若性命沒有被奪走──該事物對自己而言的嚴重程度，因為據說這是人類被創造和設計時的特性，很多事情都必須親身驗證才願意軟化強硬的執拗，才去接納。

或許身處這個繁花叢林，人類總是在忙得團團轉和愛得死去活來之間，常常忽略了像空氣一般無色無味地包圍著我們、供給我們氧氣、讓心臓強而有力地將血液泵到全身各個角落，這樣的角色。

記得有一天清晨在等待別人時，捧著書本斜靠在走廊陽台邊讀書，破曉前下了場雨，殘留的雨水沿著屋簷悄悄滴落，毫無防備地滴在我敞開的書扉中央，讓愛書成癡的我措手不及。

豆大的水滴很快就將薄薄的紙頁浸透，直到今天那書頁還留有像被定格的漣漪般的皺癟。待心痛的感覺稍微減少以後，我總覺得，這其中必定擁有某種決定性的啟發，我像是不甘心似的勢必為這件事故尋找出什麼樣的意義。

在被雨水浸濕的那一頁，其中一句這麼寫：

「有人在守望著、保護著我。在這1Q84年的世界，我也並不是完全孤獨的。」

就像包裹在我們周遭的空氣，在這個有時候道理說不通、也不夠親切的世界上，有什麼人事正在靜悄悄地、毫無怨言地守望著我們，讓我們沒有察覺到地繼續守護下去。

應該偶爾像想起空氣的重要性般，即便不知道那些守護著我們的人事究竟是誰是什麼，我們有時候也該要靜下心來，在心中好好向它們道謝，心存感激。

或許正是它們才讓脆弱的我們一直無虞地活到現在。

I dedicate this article in remembrance of you. You have journeyed to the Heaven for 12 years. We all miss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