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仿擬者的假想書寫

親愛的J：

這裡的天氣轉涼了，秋風淡淡的味道滿佈空氣中，踩在腳底下的枯葉帶來的爽脆聲響，是這個季節裡最可愛的事物。

我一如往常，居住在山腳附近的荒原裡，進行枯燥單調的管理工作。食無知味，日復一日，等待哪一天，死神也將我帶走，帶到你身邊。

在我為你書寫的當兒，有一隻蚊子正在我身旁打轉徘徊，惹得我輕罵了幾聲。揮之不去，留之不得，叮咬起來卻又痕癢無比。

我對你的記憶亦如斯。

你離開的這些年間，我的鬢角又無情地蒼白了許多，我的眼角堆滿了歲月的刻痕，也駐滿了我對你的思念。那閃閃的淚光，好幾次都凝在那裡，久得好似快要化成貝殼裡的珍珠，最後還是漾開來，在我的眼眶裡，在我的心底湖畔。

我們誰也沒有料到，那一段短暫相聚的時光，竟然就這樣輕易地決定了我們接下來沉重的一生。若是得以預見這樣的結果，且我們得以操弄時空，是否我會願意避走那一次與你的交集？是否我又因此壓抑了自己潛在的另一面？——那一個在世俗道德枷鎖重重捆縛起來而終無天日的情感——然後，我便因而幸福無虞了嗎？

那你呢？如果給你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改變我倆的命運，你是否願意如我所臆測般，遠離那片山光水色的境地？從彼此的生命中缺席？

人類，真是一種對假設永遠樂此不疲的生物。

多年來的羈羈絆絆，在時間的烘托下，也被賦予了另一種風貌。原來碎碎瑣瑣、剪不斷釐還亂的糾結，一點一滴堆積起來，聯成一條長長的線索，如今已然站在最末端的我，這樣一路回望過去，竟也不禁要欽羨起彼此貫徹始終的鍥而不捨的精神。

我們悲哀大於快樂的情誼，隨著你驟然的不告而別，以及我獨自留守世間的孤影，愈發將這份破敗不堪的關係，演化成了聖潔不可褻瀆的情感。我們用盡一生，看似苦痛又遺憾地走了一大圈，也只不過編織了一段不可抹滅但微不足道的故事。那些撕裂與淌血，架構了整個故事的起承與轉合；那些纏綿與糾葛，襯托了整個情節的高潮與迭起。

期期艾艾，哀哀悽悽。儘管結果是如此出人意表——你先行告退，我輾轉人間——我還是要感激你，曾經為我的生命拂弄起許多漣漪。雖然，如今一切看似靜如止水，泉湧的心惟有你能理解，澎湃的海濤永為你而保留。

你在雲的那一邊安頓得怎麼樣了？是否早已為我準備好一個位子？我相信你有。

等到我不再眷戀紅塵，我將去見你，與你同在。很快就會。

請務必要等我。


愛你永志不渝的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