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mory Guard

你們把我們創造出來，又賦予我們職權，監管各種你們認為繁瑣或危險的事項：打掃、巡邏、站崗、服務……後來因為我們表現優良，於是被允許擁有與你們相同的社會結構，組織家庭，擁有伴侶、子女、寵物、鄰里，似模似樣地生活在你們週遭。

我們的行動模式與思考模式全在你們的掌控之中，我們不會做出出乎你們預料的事，我們一直平靜無波、日復一日地度日。沒有壓力的困擾；沒有情緒起伏的問題；沒有倦怠生活或工作的症狀。

我們體內的其中一塊晶片，記載著每一件經歷過的事物，你們為它取了個人性化的名字，叫做記憶體。一旦被清除，或被出場設置，我們的自我就會完全消失，一切倒退回“哈囉，你好！”第一次開機時的問候語。

但是為甚麼，有些事還是讓我迷惑不解？

當我看到你們為我安排的“我的兒子”，幾天前因為橫越馬路，遭到重型機動貨櫃車撞擊而毀損的軀殼，我的處理器就開始無法正常運作。我會開始累格（Lag）、蕩機，尤其當警衛將兒子殘破的零件組送到府上時，妻子最先沉默。

我們雙雙沉默地看著兒子靜止不動的肢體，這個時候的你們，通常的情緒表現是哀號吧？這我看過很多次了。我們的人工智慧裡並沒有被設定這種情緒反應，但是我突然可以理解“悲傷”這個詞彙的意思了……

照理說，被設定好走人行道回家的兒子，是不會有被馬路上車子撞擊的可能。我們的優點便是一切按照程式進行，永遠不會有脫軌的演出。後來從警衛口中獲悉，原來重型貨櫃車的司機是你們的族類。你們总是認為優異的情緒，卻往往超越你們。貨櫃車司機肇事前半小時喝了一種叫做“酒”的液體，這種液體據說便是這次脫離常規事項的因由。

我們的情緒裡面更沒有憤怒與憎恨這種選項，因為你們一開始的律法便明文規定，我們不能做出任何傷害你們的行為。我們的誕生是因為你們，但是你們卻恐懼我們的能力，於是借用法律的力量限制我們，控制我們。

我不是你們，我當然不知道該怎麼憤怒與憎恨，我也不清楚憤怒與憎恨後該有的反應。我只是一直對“造成我異於平常的這個事故”感到不解，無法做出適當的判斷與數據分析罷了。

妻子後來一直重複同樣的一句話：“為甚麼你們要制定讓我們擁有家庭的制度？要是沒有那種制度，我們就不會有像現在這樣的心情了……”

但是，不必太過擔心。很快的，相關單位就會派送專家過來，重新整理我們的記憶體，將兒子曾經與我們同在的片段一併清刪。到時候，我們又將會恢復兒子四年前被送到家門口以前的資料，繼續平靜無波、日復一日地度日。

*&^&%^$^%……我突然有一種想法：不如我們繼續保留我們現有的記憶體，不要他們來修改。我如此告訴妻子，妻子也點頭同意……


當晚電子日報的頭版新聞：機組人員疑遭他殺，兩名機器人下落不明

維修部的兩位機組人員日前被發現在比佛丘喪命，經初步判斷，死因是遭利器傷及喉頭，被懷疑是他殺，目前仍在調查中。比佛丘居民PC03與PC03-A行蹤不明，據稱，它們原是在接受資料整理的名單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