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

嘩啦啦的雨珠撒落下來，落在這個寒冷夜晚的馬路上、屋簷上、路燈上、霓虹招牌上、車子上、人行道上，還有她撐著的紅色雨傘上。

一個人撐傘，站在這個十字路口的交通燈前，她無神地凝望著對邊馬路上的一個點，無意識地把玩著握著傘柄的右手。

輕輕地前後轉動手腕，讓頭頂上的雨傘在雨中來回旋舞，在她四周飛濺出弧形優美的雨絲。

馬路上車潮稀落，星期四的晚間11點，人們大多都窩在溫暖的房子裏看沒有營養的電視節目，或是煮食著同樣沒有營養的泡麵，在訕笑中和氤氳熱氣中暖和自己的心。

只有零零星星的機車乘客，套著黃艷艷濕漉漉的雨衣，在幽黑如河川的馬路上安靜滑過，遺下一行瞬間被雨水沖刷掉的轍痕。

綠色的小小人型號誌在她面前閃爍，面對著空無一人的斑馬綫，她無動於衷，想起了離開家門前接到的最後一通電話。他的電話。

“見個面好嗎？”

精簡的五個字，完全無需任何潤飾的浮華詞藻，就輕易地攻入了始終忘不了一切的她。即使曾經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她卻視若無睹，無法自拔地答應了。

在挂上電話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外面已經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在那短短幾秒鐘内，她有過那麽一瞬的躊躇，或許該要回絕的。

夜長夢多，還不如乾淨利落的果斷好，她這麽想。

只是，玄関処那一把醒目的紅色雨傘卻攫住了她，恍若失魂者受到感召，她走到那裏，低頭看了兩秒，拾起紅傘，然後眼眶熱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始終丟不掉前塵往昔，一如她從來都捨不得丟掉這一把他送給她的紅色雨傘一樣。

“就當作是自己最後一次發瘋。”

當雨勢開始轉弱，文風不動地佇立在街邊的她，腦海裏響起了這一個她為自己編織的爛理由。已經淩晨1點20分了。她覺得好冷，雙手瑟瑟發抖。

撐著傘站在這個寂寥的雨夜下，她可以感受到雨水輕敲在帆布上的細微震動。

滴滴答答，非常輕柔的墜落，爲什麽她卻覺得，握在手心裏的這一把傘，突然變得好重好重？

旁邊的便利商店白晃晃的日光燈穿透出來，鋪在門可羅雀的店門前人行道上。

她站在那裏，慘白得像個幽魅，腳底下光滑的地板映照出一片朦朧的紅，像是傷者流失過多的殷殷血色。

她的手機傳來了他的簡訊。

“……對不起。”

其實她早已經心裏有數。

這個雨夜，她還是當了最後一次的瘋子，騙了自己最後一次。

轉過街角，她終于抛下手中的紅色雨傘，終于甘心抛下一直抛丟不去的思念，在細雨紛飛的夜晚，毫無保留地讓自己濕透，讓自己狠狠大哭一遍。

冰涼的雨水和著滾燙的眼淚，一起從她的面頰滑落，她分不清自己的徹骨寒冷，究竟是因爲風刮得太猛，還是自己的心已停止搏跳。

“被愛的人不用道歉。”

那把紅彤彤的雨傘，在路邊孤伶伶地歪斜著身子，頭頂上的交通燈還在兀自閃滅著間紅間綠的號誌。

追伸：久違的fi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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