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從前走到現在

這幾天接連發生令人心情沉滯的事件，哭喪的臉唏噓的喟嘆，像侵襲而至的颱風，把心中的平靜無波（雖然原本這樣的平靜也許是所謂的暴風雨前夕之徵兆）搗亂，揪在胸口的窒悶感叫人好不舒暢，所以今天決定閒話家常。

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因患上了登革熱（Dengue）而住院，在那個一方小小的窗子前面，我躺在病床上望向窗外挨著病院大樓的馬路，昏黃的街燈映照著川流不停的車子，手上扎了針管，病懨懨地惶惶不安。

而一轉眼已經一年了，我幾乎忘了曾經一天抽血9次的經歷。如今我身処繁華鬧市，落身成爲當時遙望的車陣當中的其中一員，庸庸碌碌奔向未知的前方。

出院後的日子，由於身體太虛，加上又處於大學畢業且還未找到工作兩者之間的尷尬狀態，於是乎我有了完全充分的理由當一名稱職的“遊民”，以修養病體之名，行遊手好閒之實。

所謂靜養期間，最叫我印象深刻的是，每當睜開雙眼，我都可以感受到窗外8月陽光映照在草地上的清爽。慢條斯理地梳洗進食後，我便開始全神貫注地看書，然後書寫，然後再繼續閲讀，繼續寫。感覺突然變成了一位堅持生活品質的自由作家般，每一天都好用心地寫。那一段時期的文字情感也特別濃厚——遠離了吵雑的人群，日日面對自己沒有別人，除了書籍文字偶有電視沒有其他繁瑣，或許那才是最真切地貼近自己的時光。

現在如此這般憶往，你會以爲我極度豔羨當時的純稚憨良，會想要重新擁有那樣絕美無菌的書寫心境，其實不然。

這就是我清楚自己的地方：每一個時刻都有其美好與耀眼的部分，每一個時刻的美好與亮眼又都不盡相同，站在這裡的我一一審視過往，總會被那些閃光眩得睜不開眼來，然後驚怔於那時候的純白無瑕或是七彩繽紛。但是你要回到哪一個片刻？你擁有那麽多美妙的人生，你怎麽決定你只要回到其中的哪一段？又要放棄另外幾回輪轉？

因爲永遠無法取捨，因爲我總是貪婪地想保有全部，因此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把它們統統鎖進記憶抽屜，不求其一地耽溺在碎裂的光芒，反而很公平地讓它們全都一起腐爛，成爲我腳下肥沃的土壤。而吸吮著這樣豐腴的營養，心智沒有日益茁壯，也至少不會萎靡潰散。

雖然我不再能心無旁騖地書寫創作，或許總還是會摻雜些什麽情緒殘渣，在生活的夾縫中擠出那麽一點小小的心聲，但是相對的我也因此學習到了很多，體認到很多戰場上的真槍實彈。可能我再也無法誕生出像從前那般純粹的文字，不過今天的世故與透徹卻也是從前的我不可能明白的。

有時候我會好佩服從前的自己（有點自戀），不過我已經更加懂得去欣賞穿過從前走到現在的自己。後者不是擁有更多嗎？那爲什麽還要羡慕從前？生命該是要不斷積累的，而不是只撿取其中最精華的。好與壞都是對生命反復辯證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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