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生命致敬的歡笑

聽到了臺灣資深藝人文英阿姨離世的消息，訝異且難過，2月份聽到新聞說她被診斷患上了第三期肺癌，好快不到半年她就離開了。和朋友說起這件事，朋友反而很豁達地說：“都病了，預料的事。”

驀地，關乎於生死病痛的命題又席捲而來，把我從庸碌的功利世界拖出來，沉痛地正視這個幾乎被荒廢的習題。

這些日子以來，我承認我確實都在煩憂些無關痛癢的問題，相對於生命，那些雞毛蒜皮的生活瑣碎突然都變得那麽微乎其微，都可以無所謂了。

曾經，生離的課題離我那麽近，像是隔著客廳窗戶往内窺探的死神在玻璃上吹氣；曾經，好幾次我從夢魘中驚醒，深夜裏坐在漆黑的床沿喘著大氣，害怕夢境成真你會就此離去；曾經，在最初的濃稠哀愁下，我們都如此確實地接近過生命本質最根本的那關於瞬間就可以消失的脆弱與恐懼。

那一段惴惴不安的歲月好像離我們都好遠了。你學會了走出深幽的低谷，盡情地揮霍生命色彩，無懼那仍然纏繞在你身上的荊棘籐蔓，學習當一個健全的人擁有一個健全的心，只為繁瑣的金錢旅遊物欲歡笑悲傷；而我有時也幾乎忘了你的病苦，你必須日日吞下藥丸，喝下苦口良藥的藥茶，每三個月戰戰兢兢地前往醫院就診，挨幾針煎熬等待報告出爐，數字的起起伏伏宛如你我隱憂惶惑的心情指數，等到看似告一段落以後，你又再次歸返你的生活列軌，繼續心無旁騖地嬉皮笑臉，然後又再被動地等待下一次如出一轍的歷程。

我已經離你有點遠，不再能日日提醒督促粗心的你，有時候自己又陷落無解的事務裏，私心地只想要處理好它們，於是便漸漸忽略了該要提供最多關懷給你的是我。但你也總是怡然自得，自得其樂，不斷地耽溺入一項接一項看似永無止盡的嗜好裏。旁人都說你三分鐘熱度，不過我知道這是你為自己找到轉移注意力並且持續對生命抱持熱度的方式，於是儘管知道如此，我也總是不忍苛責，睜隻眼閉隻眼地就這麽縱容你。

關於生命的無常與脆弱我們貼身經歷得太多了，所以我們都該要有一顆更加世故的心去面對。就像橫渡大汪洋歷經滄桑的船長，掌舵整艘生命的船隻，老神在在地迎向前方烏雲密布的風暴。

旁人怎麽了解這些苦楚與恐慌？那些對生的熱情失去信心的恐慌，像是太陽再也不會升起的恐慌，一切闇滅止息。沒有經歷過失去的人們只能似懂非懂地跟著難過，但是最終要面對一切的還是當局者的你我。

我們已經經歷過一次失去，已經被撕裂過一回了，或許不再有能力經得起再一次的摧殘，因此才會如此憂懼無法捉摸的命運。近在咫尺的毀滅確實能叫人從此萬劫不復。

我總說在命運面前我們都是多麽地渺茫。溫柔海洋中的一滴水，也要無可倖免地遭逢狂猛的洶湧波濤，被濺起而後墜落。一如這個花花世界的你我。

文英阿姨一路好走，你曾經帶給大家的歡樂都會讓珍惜你的大家銘記於心。活著的我們也該要在跨過每一天的時候，都像文英阿姨招牌式的笑聲那樣，發出對生命致敬的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