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限定」的市集人生——記「天空音樂節」擺攤經驗

人生的機緣有多難以預料？

從沒想過對料理沒有任何背景和經驗的我有一天會加入餐飲的行列，更沒料到自己會認真地擺攤賣食，而這一切的契機都因為「天空音樂節」。

由大馬獨立音樂品牌「耳福」發起創辦的天空音樂節是國內第一個以獨立音樂為主軸的大型戶外音樂活動，今年二月開始籌辦之際，除了接洽海內外各大演出單位，也在網上征召創意料理和文藝手創攤位共襄盛舉。

老實說，這類主題市集近年來並不少見，尤其藉助網絡無遠弗屆的發佈宣傳後，如外國跳蚤市場般的獨特個性市集漸漸在本地發生，也為大眾所知，吸引了人們探看傳統「Pasar Malam」以外的擺攤風格。

這些創意市集或是所謂的「文青市集」不時出現在各種社交網頁上，大多主打手作和文創產品，攤位陳設走的是清新簡約偶爾帶點日式文藝風，光看就覺得氣質出眾。

你也曾對其中幾個活動深感興趣，但礙於地點時間，我們都未曾有機會親身走訪過任何一個，因此當我們看到天空音樂節選辦的地點就在金馬崙高原，並且開始在網上召集攤主時，我們半是驚訝半是好奇，但最多的是躍躍欲試。

既然近水樓台，於是我們便抱著但試何妨的心情，把攤位申請表格寄出去，幾天後得到回覆，主辦方確認了我們的加入，直到此刻我們才認真起來，想說這可是我們第一次走出去的處女秀呢！

之後幾個月，我們和主辦方負責人通過電郵往返多次，了解活動詳情和確認擺攤規則等繁文縟節，同時間也開始思考要把哪些產品（於你而言是冰淇淋口味，於我而言則是御飯糰口味）帶出去販售。

平日就在店裡忙著製作冰淇淋而分身乏術的你，決定為這次的音樂節特別研發新口味，在小小的工作室裡面沒日沒夜地烹煮，對口感、甜度、香氣和色澤等都無一不嚴格把關，那是你向來對自己手藝的完美主義要求。

幾次到都城去，我們也跑到專賣海外食品的百貨公司大量採購日本米和調味醋等御飯糰所需的食材，說是大量，但其實是經過精打細算的結果，從食譜上的份量單位推算出要包多少個飯糰，就要用多少毫升的調味醋、要買多少片海苔……

接著是時間考量，因為御飯糰的賞味期限不若冰淇淋長，可以儲放的時間相對短了很多，所以正式包飯糰必須是在活動前一兩天，而這也是我僅能「生產」少量飯糰的關鍵因素。

決定好販售內容物，我們便開始著手進行平面設計，也就是產品海報和餐牌設計。本著專業攝影師的身份，你除了是飲食顧問，也身兼產品視覺總監，為所有冰淇淋和御飯糰進行「棚拍」，但畢竟是自家製規格，哪來的攝影棚，於是只好在光線充足且光源平均的陽台就地拍攝。

要知道，冰淇淋非常受制於溫度，圓圓的一球一拿出來擺放在陽光下，不消一分鐘就會開始融化滴淚，因此整個拍攝過程我們猶如和時間競賽，必須眼明手快乾脆俐落，還得和不時來攪局的陣風或浮雲搏鬥，一邊壓住快要飛起來的襯墊白紙，一邊祈禱擋住陽光的白雲能快點飄走，以便在冰淇淋面目全非前留住它們垂涎誘人的身姿。

等到開拍御飯糰的時候已是接近傍晚，太陽眼見就要落山，我們必須加緊速度，將事前煮好的幾鍋米飯備妥，捏包切剪樣樣來，然後將內餡食材如名模美腿般細心擺佈，擦拭掉旁邊多餘的油漬和痕跡，在白米飯表面的油光因風乾而黯淡以前捕攝下來，鏡頭內不動如山，畫框外一片狼藉。

拍攝食物還只是平面設計的第一階段，後續工作還有瑣碎的編輯、排版、調色和字型，再之後才是送印，間中來來回回不知修改了多少次，你對食物口味吹毛求疵，對設計品味更是龜毛到神經質。

相對於你的一手包辦，我只是你身邊的一個小助理，幫忙遞鏡頭拿餐具，頂多再給點不專業的意見，陪你一起熬夜煮飯煮冰淇淋。

前置作業忙了一兩個星期後，終於來到了音樂節的前兩天，我從早上開始煮飯，一鍋接一鍋地煮，藍花椰漿飯、壽司醋飯、海南雞飯、壽司醋飯、藍花椰漿飯……無限循環地煮下去，我想那兩天是我這輩子煮過最多米飯的時刻。

這邊煮好那邊包飯糰，一開始還興致勃勃地用電腦播放あゆ的演唱會，到了晚上我發現我才包了不到一百個，進度嚴重落後，但再快也快不了多少，包飯糰需要注重米飯溫度和飯糰形狀，我也只得一直這麼包下去，盡量忽略身體各關節發出咯噠咯噠的抱怨聲。

而你則在店鋪和工作室之間來回穿梭，一下烹煮醬料一下打成冰淇淋庫存，兩人各忙各的，直到半夜三點多真的累得不行了才結束作業。

音樂節當天一大早，我們把所有東西一一搬上車，準備前往離碧蘭璋（Brinchang）另一頭遠的藍谷（Blue Valley）。

由於場地電源的限制，冰箱無法通宵供電，我們必須在第一天活動結束後把所有八種口味的冰淇淋桶都帶回家冰，隔天再把它們帶來，加上活動前後請專人載送冰箱、搬運冰箱到現場的浩大工程，我們都一致認同冰淇淋要加入擺攤行列真的比想像中還要麻煩許多，光是最重要的溫度控制就已經是個最大難題了，為此我們也麻煩了主辦方很多次，提出各種他們份外的要求，很感激他們都很努力地配合我們，才讓我們的第一次「出巡」如此順利。

當舞台上的音樂響起，歌手唱出動人的曲子，忙亂了這麼久的我們才終於靜下心來，站在攤位前側耳聆聽，覺得一切都很值得。

連續兩天的天空音樂節除了匯聚了一眾本地歌手，也成功邀請到台灣、香港和日本的知名唱將，包括金曲獎最佳樂團「草東沒有派對」、金曲獎最佳台語男歌手謝銘佑、魏如萱、楊碧琪和青葉市子，現場還有我見過最龐大的「文青族群」。

或許是因為我們都是第一次出席這類活動，才大驚小怪於市集裡穿梭的各色人潮，無論是攤主還是與會者，他們的穿著打扮都展現了一種……怎麼說呢，不羈和有機的元素。不羈於飄逸和奔放，寬鬆如衝破桎梏和束縛；有機在亞麻材質和大地色系，要嘛浮華到底自成一格，要嘛輕薄淡雅如一抹幽香。

「不過所謂文青裝扮，好像還是有跡可循。看多了你自然知道素色環保袋絕對是一大要件，而穿涼鞋記得要配白襪才是王道。」你環視現場後一臉認真地說。

我想起這幾年來關於「文青」一詞的氾濫爾後褒貶不一，時下年輕人以一種獨特的風格展現生活態度，文青不再是文藝青年，不再只是涉指文藝創作領域，而是更開闊的人生觀和外顯品味，「文青經濟學」更是這個時代不可忽視的現象，誠如我們站在的這個地方，不就是針對文青市場才辦起來的麼？

然後回過頭來看彼此一眼，我笑說：「再年輕個五歲，可能我們也會有更飄逸一點的打扮也說不定。」

為了喜歡的歌手而路遠迢迢地從新加坡追來金馬崙的堂妹和表弟跑到攤位前哈拉，我們趁此讓他們倆當個「一小時店長」，幫忙賣冰淇淋和御飯糰，接著我們便「罔離職守」，跑去走走逛逛，看看市集的其他攤位，買些吃的喝的，見識一下那些經驗豐富的擺攤人的美麗裝飾和經營模式，確實大開眼界，學到了很多東西。

大雨斷斷續續，把高原的冷空氣和濡濕感都捎來，人們披上外套，捧著熱飲熱食，撐著傘無懼風雨飄搖，在音樂的魔力下陶醉在各自的世界裡。

如果說要在這個殘酷的現實活下去必須具備夠多的理性，那麼這個時刻的每一個人都被允許用更感性一點的視野去看待，那個隱藏著的脆弱和不夠勇敢的自己。

因為是第一次擺攤，還有很多需要改進和學習的地方，若有招待不周還請各位多多包涵。

謝謝天空音樂節讓我們實現了市集擺攤的體驗，也非常感謝大家的捧場，御飯糰全部售罄（其實只是因為數量限定），冰淇淋也獲得很多回頭客的讚許和鼓勵。

天空音樂節成功畫下句點，我們把所有家當再度搬回家，帶著這絕無僅有的美好回憶回到如常生活，期待有一天能和各位在金馬崙涼爽的天空下再次相會。

工商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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