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
離城前夕,風中捎來一則哀傷的消息:那個我僅只碰面兩回的朋友告別這個世界了。
生命年輪比我淺,卻總是擁有滿懷的夢想,夢想開設咖啡屋,夢想嚐遍各地研磨咖啡,夢想未盡,歌詠的時辰卻已來到尾聲。
我在準備啟程前的行囊執拾時聽聞此事,百感交集,想起那唯二相遇的時機,都不是因為我們彼此相照熟稔,而只是你居中牽線而成,一次在島國,當她仍在彼地沖泡著自己的理想,一次則是相隔了幾年後,當她帶著疾患回到故里,前來探視你時偶遇。
每回從你口中得知她的近況,總覺一股力不從心的惋歎,際遇未能給她更慈悲的鋪展,連最後的別離也如此顛簸,你和同鄉友伴來回衝鋒,卻仍舊無法和她正式訣別。但誠如你所言,她會諒解的,關於先行上路者的匆忙與在塵世中打滾者的身不由己。
交錯而過的,就留待再碰頭的那一天再來敘舊。
於是我們帶著飄散在空中的惆悵啟航,她的時間已然終止,而我們的依舊緊湊,未能送行就必須奔赴他方,那大半年前就確立下來的行程,要是知曉她將遠走,或許我們會擇日另行,可無常就寄生在日常裡,稍一閃神它便鑽出日復一日的表面,掀起一陣波瀾,帶走一枚光芒。
當我從機艙窗戶看出去,看到白綿綿的雲絮在視線底下飄過,陽光耀眼無遮攔,蒼穹偌大卻被框限在小小的窗口,若不趨近觀望,就只看得見一方小小的蔚藍,就像生命開闊無垠,往往是我們自身的視野限制了探索的格局。
後來幾天,我們在他鄉遊走觀光,吃食當地辛香料理,感受異域文化百花齊放的藝術遊行,偶爾被正午熾熱的陽光眩目,有時又被入夜的晚風涼透了身體,我們仍在用力體會,無論是生理機能的一切感知還是心理層面的所有感動。
先行者的篇章告一段落,任何追求和意義已無關緊要,但留戀塵世的人必須擁有繼續追尋和求得的目的,那些所謂看透看穿或許也僅只於一念之間,等到轉過身來回到如常俗務,也不得不被這裡的遊戲規則牽制,不是嗎?
直到我們終也得以放下一切為止。在那之前,還請允許我們繼續懷抱無害的天真和無邪的無知,延續那些他們未有機會撰寫的後續故事。
你我互不相欠,何必開列
彼此的苦難,創痛,憂傷。
你瞧世界變得如此沉靜,
夜晚用星星的獻禮包裹著天空。
在此時,一個人會想起身
向時代,歷史,宇宙說話。
——馬雅可夫斯基
追伸:
寫完這一篇幾天後,聽聞一高中老師因病辭世,還未來得及慨歎,同日又從網上知悉一位素未謀面卻常在社交網頁上活躍的あゆ鐵粉同樣染疾去世(查看他最後一篇PO文是聆聽あゆ新專輯《TROUBLE》,我想至少在他的最後時刻是有所告慰的)。
生命頑韌得足以抵抗際遇接踵而至的考驗,生命也脆弱得如一縷輕煙,隨時消散,願先行者放下所有執念牽掛,願在世人珍懷當下,笑忘潮汐漲退,笑看海闊天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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