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

誰說遠走是逃亡的象徵？更不是逃避的藉口。有時候，遠走是為了看見自己。

一年多以前的文句悄然浮現腦際，替代我言說了未能啟齒的想法。

當別人以“遠走他方視為躲避”的困惑目光瞅著我時，我知道普遍的想法皆然如此，因此並不太感驚異。

藉由環境的變遷引發出我們潛伏沉澱的本質。就連那一個國度的空氣和水，也已經變成了巫蠱施法時使用的靈媒。走著走著，在異域的廣場上，我們就哭了起來，然後看見了，醒覺了。——節錄自《那便已足夠》

離開原來的環境，脫出慣常套用的氛圍，以一種全新的陌生姿態進入異域，讓自身的每一個感官重新獲得啟蒙。

其實並不一定需要是“異域”，此時此刻，我覺得只要是能夠做到自我脫離，卸除舊有的皮囊與目光，即便外在環境沒有更迭，也已經做到了所謂的遠走。靈性的遠走。

然後在不管是真確的實體遷徙上，或者只是內化的淡泊過程中，因為距離拉長了，眼光拓遠了，我們於是看到了更完整的畫面，瞥見了一些些平日掠目而過的小小光點。

像是漫畫里切割動作的分析示意圖，我們往前垮了一大段，離開了起始點，回頭一瞥，一個和我們長得如出一轍的個我，像個慢很多拍跟不上步伐的影子，靜默無聲地佇立在開跑的定點上。

在回眸俯視那一個幽魅般的分身時，我們突然察覺到自己一直以來肢體的極度不協調，或是表情的過度矯飾，而那些支部竟然是我們在細究時總是稍嫌不夠凸出彰顯的。

暫時脫離長久的崗位，駑鈍的視野就好像突然拔離了一直緊緊抵在邊框的望遠鏡般，盡收眼簾的是一望無垠、碧波萬頃的天地。雖然失去了以往明察秋毫的細膩度，卻也同時有機會看到了更廣遼的景圖，以囊括性的思維包容所有小鼻子小眼睛的繁瑣。

只要有去意識到遠走後兩者之間的落差，而不是頭也不回地疾步而行，純粹只是想要試圖甩掉那個趕不上來的黑白角色，這樣的拉拔會是一種測試自我韌度的動作。

只有願意遠離，才會有鳥瞰的機會；只有遠走，才會高飛。

若是黏糊糊地濁成一團，分不清歷經人生旅路前後的種種差異，那才是不去正視一切的逃避。

或者，比逃避還要更叫人膽戰心驚的渾渾噩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