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的信心

和久違的朋友暢談。言談之中，朋友一語驚醒夢中人，說多年不見，現在的我竟少了當初認識時擁有的自信（據她的說法是“自負”）。我不置可否，默默點頭同意。

我自我調侃，說幾年前或許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小毛頭，只管像個書呆子般地啃讀書本中信誓旦旦的大道理，依樣畫葫蘆，對於很多見解擁有十足的“表面的信心”。

所謂“表面的信心”，我的解讀是：讀了不少人生哲理與生活態度之後，卻未曾遭受現實洗禮的自我滿足狀態，簡言之就是自以為是的理想主義者。

等到終於真正踏入現實，親身接觸那些實際面，我才驚覺自己的不足之處，驚訝自己的軟弱之處，驚詫自己的無能之處。

從一個自以為是的傢伙，逐漸在一次又一次的否定打擊中失去相信自己的能力，像是被一層層剝除表皮的洋蔥，到最後只剩下嗆人眼鼻的辛辣。

謙卑過度，甚至變得有點自卑；低調成性，甚至變得有點自閉。

朋友有點不敢相信目前的我，因為在她眼中，我曾經是多麼地篤定，對自己認定的事物緊咬不放，一鼓作氣。即便被否決了，也還是勇往直前，不屈不撓。

那種“就算被打槍了也不當一回事繼續頤指氣使”的過度自信，確實已經像是某種過期的電池般，不知不覺隨著時日從我體內向外流失。

我那種“活在自己的世界（現代用語是“自我感覺良好”）”的念頭，似乎從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凡事都杞人憂天的焦慮，或是害怕挫敗的裹足不前，只想安於平穩貧乏的現狀。

直到和朋友聊起，我也才頓悟這一點，才憶起往昔那一個和他們相處時，雖然有點跋扈，但總是不假手他人的自主與自我。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呢？事實上，並不久遠。

最後，朋友說，找回自己當初的那一份自信吧！那樣的自信基本上從未離開過你，只是被以某一種形式隱藏起來罷了。

掛上電話，除了很高興隔了那麼久不見面，我們還是能毫無芥蒂地無所不談，我更是非常感激朋友的醍醐灌頂，讓我抬起頭來，並且突然意識到，自己有多久是俯首踱步的了。

或許真的要好好把它挖掘出來也說不定。又或者，我告訴自己，這是某種必經的蛻變階段，隨著時日推移，經過一定的淬煉，那個“表面的信心”才會升華成貨真價實的自信，因為真金不怕火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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