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在悠揚的古典樂中醒轉，她眨動長長的睫毛，慢慢起身，看到自己躺在一張華麗的波西米亞風格大床上，環顧四周，寢室內的佈置典雅細緻，雕樑畫棟，氣派奢華，突然間，她恍惚不知自己置身何處……

慢條斯理地起床，她到茶几上拿起咖啡壺，往杯子裡倒入咖啡，黑汩汩的汁液像濃稠晦澀的情感傾注而出，再加入細滑無瑕的牛奶，讓這一白一黑交互融合，在彼此的懷抱中天旋地轉，最終分不出你我。

她看著手中滿滿的一杯咖啡，掂一掂那重量，妄想自己也能將體內的黑色情緒如此輕易地傾倒出來，再讓它們被光明聖潔的白色交融，被大量地稀釋。被大量地解脫。

一個轉身，她走入更衣間，開始在目不暇給的衣物中翻箱倒櫃，尋找符合她身份的一襲華裳。她終究必須上路，這是她不可違逆的宿命，她一直都非常清楚這一點，只是從來都不願意去正視，以為不去細究，那鋪展在不遠處的道路就會被斷瓦殘垣覆蓋遮蔽。

不過，在歷經了那些傷痛以後，她終於明白，勇敢跨出去便是救贖。

於是，她終於走了出去，走出那個包裹著她的保護膜，到彷如歷經浩劫的世間走一趟。

風呼嘯而過耳際，白茫茫的煙霧朦朧了周遭的視野，頭頂的陽光蒼白卻眩目，她牽著「命運」和「機會」，在這條道上緩緩前進，腳步或許偶爾踉蹌，但眼神始終堅定如鷹。

世道險惡，她從來就不相信什麼美好的童話，幸福快樂的結局或許只適合出現在故事書的尾聲，而現實仍是習慣以破敗不堪的輪廓衝擊著意志薄弱的她。

瓦礫碎屑遍佈周圍，看不見面目的人們零散地在其中挖掘翻找，像是在試圖檢視被時光的核彈爆破後殘留下來的破碎的愛。雖然愛有時如此廉價而卑微，卻是人們到咽下最後一口氣以前都不願放手的東西，即便要冒險對抗「命運」和「機會」的牽扯，也要奮力一搏去拼命的事物。

但是，「命運」如此強大，她似乎沒有足夠的力量和它較勁，「機會」如此飄渺，她彷彿無法准確預測它接下來的去向。

於是，她唯有一次又一次地被拖著走，有點不甘心卻無能駕馭它們，只能用視死如歸的決心繼續在這條道上走下去。

「命運」引她穿過浮世亂象，要她獨自面對一夕傾頹的震撼；「機會」領她走過俗世百態，要她隻身正視轉瞬塌毀的崩潰。即便她纖纖瘦弱，它們也毫不心軟，拖著她要她去理解生命中必然存在的這些無常。

而在她跨出第一步之際，她早已做好準備接受橫擺在眼前的一切好與壞。「命運」不可違逆，「機會」捉摸不定，惟有自己，才是能夠握在手掌心的最扎實的武器。

即使肉身脆弱不堪，她也要用這僅有的籌碼穿越任何險阻，在「命運」和「機會」面前，頑強不馴地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勇氣。

一道溫柔的光芒出現在道的前方，閃耀著前所未有的燦亮，周遭的一切都相形失色。她知道，這一切終於來到了尾聲，身後的斷瓦殘垣都已無所謂。

來到這條道的最後，她才逐漸領悟，那曾經的殘缺和不完美，那拋棄在身後的沿途景致，都是成就她生命每一個細節不可或缺的元素。失去和毀滅也是生命的其中一環，沒有黑暗生命就沒有光明，創造必須從毀滅中誕生。

而她，在那一道繽紛又純白的霞光中，靜靜地闔上雙眼，嘴角露出了會意的淺笑。

在悠揚的古典樂中醒轉，她眨動長長的睫毛，慢慢起身，看到自己躺在一張華麗的波西米亞風格大床上，環顧四周，寢室內的佈置典雅細緻，雕樑畫棟，氣派奢華，突然間，她恍惚不知自己置身何處……

追伸：此創作短篇的靈感源自あゆ的音樂錄影帶《do it again》：

追伸（二）：

～我只被「命運」或「機會」之一牽著走，但我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