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真滋味

上個月底適逢中秋前夕和哥哥的生日，老爸興起在自家舉辦聚會，邀一眾親戚到家裡來吃吃喝喝。

在家門口庭院架起桌子，鋪上桌巾，再一一擺滿各種食物和飲料，這樣的光景讓我不禁憶起小時候逢年過節或是生日派對時都會有的畫面。

那樣一個年代，經濟狀況不若今時，小鄉村裡靠墾殖農作物為生的人們沒有過多的餘裕上館子慶祝，但卻很懂得及時行樂，幾個家庭聚在一起，每戶人家各自準備一些家鄉小菜，湊合著就成了一長桌子的佳餚饗宴，配合節慶舉杯歡度，自得其樂。

加上當年孩子眾多，表堂兄弟姐妹等齊聚一堂，年齡又相仿，東奔西竄玩在一起，就愈發熱鬧喧囂不已。對孩提時代這些家族聚餐印象最深刻的，往往都是我手持著蛋糕零食，邊跑邊吃，玩得滿頭大汗的情形。

一晃眼好些年過去了，曾經的稚嫩孩童都已離鄉背井踏入社會，在各自的天空下打拼，擁有值得驕傲的精彩人生，對原鄉即便思念滿溢，有時也不得不在現實的磨礪下變得淡泊。

而曾經仰慕敬畏的長輩們，也隨著自身的長成而變成了像朋友一般的關係，依然尊敬，卻更多了一份通達豁然的交流。

因此當我看到家門口又再度聚攏起姑姑叔伯等親戚們時，便不由得感到欣慰。那些熟悉的面孔在紅黃相間的燈籠照映下，幾乎一點都沒變，那一顰一笑依舊和烙印在我兒時記憶中的畫面如出一轍。

唯一不同的是，當年總是仰望著他們的視角，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俯角。

身為主辦人的老爸當晚忙進忙出招待，雖然兼顧不暇，但看得出他樂此不疲，臉上一直掛著笑容，粗聲粗氣地吆喝著要大家多吃多喝。

想想這些年來，家裡接連承受了不同程度的生命打擊，經歷過失去的傷慟和曾經日日惴惴不安的唯恐，站在今天的我們，依然還能如此心無旁騖地擁有這般簡單的幸福，我心懷感恩之外，還有深深的感動。

等到蛋糕端上來，大夥兒便為生日間隔兩天的哥哥和表弟唱「生日快樂」歌，一如既往地圍在桌子前，拍著手掌，咧嘴高歌，蠟燭在奶油蛋糕上閃著無邪的光芒，宛如過去每一年每一次，如此這般的慶生聚會。

沒有華麗的餐廳和擺盤精緻的風味料理，只有再普通不過的炒麵炒米粉，但卻因著周邊這些伴隨著我們一起成長的笑聲和表情，還有無可替代的回憶人事，燴煮成一大鍋飄散著濃厚人情味的菜餚，或許就是超越一切美食的人間真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