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

by カミナリ

她沈睡的側臉勾勒出蜿蜒的海岸線，在洶湧的睡意翻江倒海襲來的岸邊，沖擊成一幅絕倫的曠世鉅作，讓他嘆為觀止，幾欲淹沒在暗湧的情感風暴中。

濡濕的睫毛寄居著前一夜的淚水，糾結的眉梢曾擱淺在平滑的額前，被歲月輕撫過的眼尾，有什麼在若隱若現；鼻息捲起夏日的熱帶氣旋，呼嘯而過微噘的唇峰，直達下巴銳利的海角，再無聲墜下溝壑，沒入深幽無邊的秘境。

借著透入窗簾縫隙的月光，他賞析眼前的美景，如畫家細看那神來一筆的驚艷，又像是地理學家讚嘆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傑作，貪婪地不斷地品嚐，此一客體所承載的精緻饗宴。

伸出手指，他朝著那張在翦影掠動下泛起漣漪的臉龐靠近，若即若離地焦慮著，不知從何下手，一是深怕自己輕易就褻瀆了這不可方物的聖潔，二是擔憂自己不經意驚擾了如此難得的寧謐，那種愛之心切與野性佔據將他往兩邊拉扯，他卻也顫抖著享受如此窒虐的快感。

一聲狗吠或是閣樓水管的低吼，掀動了這幅景象，她被意識的巨手翻了個身，震幅巨大宛若驚天動地，卻也來去瞬間，下一秒便止息了突如其來的崩塌，在茫茫塵埃中落定成另一種嫵媚的姿態。

他忍不住牽起嘴角，憐惜地輕觸著她的輪廓線，由上而下，最後停筆於急轉直下的下巴邊陲，在她畫布的留白處落款，心滿意足地完成這個深夜的膜拜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