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海的那一邊,寫一張明信片給你


從未接收過來自你從異鄉寄來的明信片,縱使我已為你寫了發了那麼多張。

它們有的從熱鬧的曼谷寄出,我坐在風格類似無印良品的木質感飯店房間的柔軟大床上,就著折疊小餐桌寫給你連同生日祝語的立體卡片。

有的來自北海道的トマム星野度假村,那一晚我看完了夢寐以求的安藤忠雄的水之教堂,準備在租來的小車子裡過夜,但北海道即使是夏天也冷入骨髓,深夜兩點半被凍著的我睡不下去,於是拿了明信片到飯店打烊的大堂去寫給你。


有的是在成都錦里的小吃街上,我從脾氣不好的明信片販售員那裡買來了郵票,在熙來攘往的路旁將它們沾濕了一一貼在右上角,接著再投進一旁的郵筒內,隔了好久才陸續聽到其他朋友收到明信片的消息,唯獨我寄給自己的那一張消失了。

我不明就裡,明明同樣地址的另一張寫給家人的明信片順利抵達,為何只有我那一張會失蹤?於是想起了早些年前,曾經也從曼谷寄明信片,那一次同樣「憑空消失」,還讓我難過了好一陣子。正當我死了心懷抱著和當初相同的無奈,四個月後,那一張上面標註著我自己名字的明信片悄然躺在家門前的郵箱內,完好如初。

後來我猜想,應該是國內的郵差陰錯陽差遺漏了它,直到後來才又不小心發現,趕緊送來。失而復得的心情確實難以言喻,比慣常收到一般的明信片還要更刻骨銘心呢!


還有從印尼龍目島上寄出去的,完成了攀登林加尼火山後,帶著一身看似快要散架的身體跨海到小島休憩,在那裡的紀念品店找到了只標榜海島風情的卡片,就是沒見到關於火山圖樣的,湊合著也給你寫了些什麼,隔天懷著忐忑的心情拜託紀念品店的老闆娘幫忙寄發。

在首爾的最後一天遍尋不著明信片,抱著試試運氣的心態繞到最靠近的郵局去,那裡正在販售元旦的賀年卡,考量了價格後,最後決定買一套賀卡組,用開頁卡片取代單張明信片,放入信封內給你發送出去。那是至今我寫過最不明信片的一枚異地思念。

說到郵局,我記得在大阪也曾路遠迢迢地循著谷歌地圖,跑到市立郵便局去,日本人把郵局稱為「郵便局」(ゆうびんきょく),發音和我的名字有些像,拿了號碼牌稍微等了一下下,就從笑臉迎人的女工作人員手上買了一排郵票,就地一一貼上,像我曾對你依附不捨的情結,然後放手,寄出。


每一次投入郵筒,我都有那麼一瞬感覺窒息,彷彿被黑洞般未知的恐懼所吞噬,握筆寫字由我掌控,但從投寄的這一刻起,我就無權管轄了。我把耗費的時間精力(還有金錢)託付於我看不見臉龐的一系列物流人員,跨過山海,飛越國疆,最後是否成功送抵你的家門口,那個你原鄉故里的成長之地,我便不得而知了,因為印象中你從未捎來過任何一則音訊,而我雖不確定卻也從不間斷地為你寫字寄信。

或許有一天我覺得乏了,便會不再寫信給你,但我卻有些惱怒我自己,因為早已提醒過這一切無償付出是我自找的,不得盼求你的任何回報,可我卻曾經默默奢望過有一天能收到你給我寫一張明信片,來自海的那一邊,上面貼了歪歪的郵票,和你久違了的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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