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彗星

by カミナリ

「看，是流星！」她指著東北方的夜空那一閃即逝的光線，接著立即雙手合十，低頷垂瞼，彷彿在敬拜什麼。

「流星事實上只不過是小行星等宇宙塵埃掉落地球時，和大氣層摩擦所產生的的火苗。你不覺得，對著這些燒儘的碎屑投注一枚願望是人類最另人費解的行為嗎？」躺在她身邊的他將雙手枕在後腦勺，漫不經心地說著。

快接近真夜的盛夏，即使是從河面上拂來的晚風也有一股夏天慣有的溫煦感，河堤旁的草坡上除了他倆幾乎見不著其他人，對岸的城市燈火此刻依舊通明璀璨，將天際線染上一抹永晝般的暈黃。

他有些訝異她竟看得到流星。想來應是相隔一條大川，河堤這邊卻是工整平鋪的矮厝民房，因此天空相對澄澈深邃得多。

「你好無趣哦，淨說些破壞氣氛的話。」她後鼻音明顯的撒嬌總能牽起他嘴角的線條。

「要說的話，與其向殘骸的流星許願，對生命週期更長的彗星許願應該才更合理。」想起抵在他褲袋裡那個他帶在身上已經快一個星期的小絨布盒子，他興致來了，嘗試順著她的話題走下去。「你不覺得，衝進太陽系的彗星有一種奮不顧身之姿，明知道自己將在熾熱的太陽前蒸發消散，卻毫不退怯，而且越衝刺便越狂熱燃燒，越是燦亮。記得去年夏天差不多同個時間的那顆新智彗星*嗎？亮得我們用肉眼都看得見。它應該更有資格承接我們的仰望。」

時機對了的話，他便可以祭出來自他心中的那顆彗星……

「這你就不懂了。」習習涼風把她亞麻色的長髮撫到臉上，她用右手輕輕把髮絲勾在耳後。這麼多年了，他仍然對她這類小動作異常心動。「正因為流星稍縱即逝的特性，人們才覺得那是一種難能可貴的象徵。彗星在空中耀亮太久，還在身後留下明目張膽的痕跡，總覺得少了那種瞬息的悸動。」她突然轉過身來，直視身畔的他的眼睛說：「一個是一觸即發的火花，一個是細水長流的溫柔。嗯，其實也沒有不好啦……誒，你要幹嘛？」

他終於鼓起勇氣從褲袋裡掏出了那個深紅色的絨布盒子，在她面前緊張又笨拙地打開，即使周圍光源不足，塞在裡面的那枚戒指的切割表面依然折射出媲美夜空的一米星光。

「那你願意將我捕獲的這顆彗星套在你手上嗎？」

那些如流星般一眼剎那的短瞬時刻，要不是有手機和現代影音科技的幫助，她鐵定無法靠腦袋一一記住，唯有在河堤草坡的那一個夏夜，是她今後人生裡無論刷過多少風雨日月，都仍清晰地掛在腦海裡的一片星空。

像一顆越燒越亮的溫柔的彗星。

*註：新智彗星，原名NEOWISE彗星，是2020年7月上旬通過近日點的長週期彗星，人眼可見時期長達一個月，是繼1997年屹今可觀測到的最亮彗星。

追伸：本篇靈感源自YOASOBI同名歌曲《優しい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