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喱耶誕

高原長雨不歇，是年末慣例的節氣，空氣中水汽濡重，平日裡難以曬乾的衣物現在更是冰涼沁透，故高原人洗衣機外還常備烘乾機，一旦天公板著黑臉數天，貼身衣褲怎麼也晾不乾時，便是烘乾機派上用場之時。

烘轉過的衣料溫暖柔軟，每每撫觸起來都讓我覺得格外窩心，彷彿一個滿懷的擁抱，在凜冽的高風中得以自我圓滿。

年末大雨導致土崩洪災已是本地見慣了的舊聞，尤其東海岸一帶。而高山地區亦因每年愈是開發過度造成越多山體滑坡事件，不過今年憾事頻傳，雪州營區的悲劇帶走一家大小數十人，連日讀報看網上新聞都難忍心酸，小小的生命未來得及參見這個花花世界便匆匆告別，怎麼說都無法不悲慟。

人說天災難料，明天與無常不知哪個先到，但人為失當的開發確實可以提前避免。

高原自英殖民時代便是避暑勝地，後英人撤返，留下大片茶園與都鐸建築，涼爽的氣候持續吸引赤道國民上山啖涼。再更之後，高原人為發觀光財無節制地推翻更多大樹，鑿開更多山崗，種植玉米蔬果，建設花圃樂園，蓋大樓立公寓，原來鄉巴的高原多了連鎖品牌飯店和餐飲，看似更摩登新穎了，卻也更面目全非。

連綿細雨沖刷山泥，就連高山村落也倖免於難，洪水氾濫湮滅馬路車頂，及至家門台階，湍湍奔流的黃河看得人們怵目驚心，更罔論上下山沿途的大小滑坡，每繞過一個轉彎或都是一次僥倖，而僥倖絕非命運垂憐於你。

耶誕來臨，高原更是度節感歎涼意的好去處。路上人車持續蜂擁，人們披上外套，站在璀璨的塑膠聖誕樹前合影，似乎一點也不介意濕漉漉的天氣和堵塞不絕的交通。

無法也不願出門的時期，不如在家備一鍋物暖身。看到前陣子買的咖喱塊，於是決定燉一鍋日本咖喱，餸飯。

走去附近的超商選了幾顆馬鈴薯、洋蔥、胡蘿蔔，再從冰箱裡挖出冷凍的雞肉，簡單醃漬；洋蔥切細後加入奶油一起爆香炒軟，然後倒入清水與切塊後的馬鈴薯和胡蘿蔔，中火慢燉，最後再把適量的咖喱塊和醃好的雞肉放進湯中。為避免煮焦應不斷攪拌鍋物，直到稍微滾沸即可熄火。

用電飯鍋煮壽司米。想起洪愛珠談及煮飯一事之講究，我沒用明火炊飯，倒也十分享受等待白飯炊熟的時光，感受小小的廚房裡熱氣氤氳，還未開食已全身暖起來，加諸滿室瀰漫日本咖喱特有的甘醇辛香，霎時也突然回訪了昔日東瀛之旅的點滴。

打開飯鍋，用碟子小心翼翼盛裝晶瑩的白米飯，仿日本餐廳將米飯鋪在碟子一側，另一側淋上濃褐深黝的甜咖喱汁與配料，頓時口涎大量分泌，身體最直接的反應永遠瞞不了人。

外頭風驟雨疏，歲末災情教人看得心痛卻無奈，冷颼颼的心情下煮一鍋咖喱，暫且不理會屋門外的擾攘紛雜，靜下心來吃一碟燙嘴甘辛的咖喱飯，咀嚼著肉塊被濃郁醬汁包裹的滋味，還有肥短的日本米軟糯清甜的口感，用舌蕾提醒自己還活著的幸運。

無法改變大局太多，至少還可以為自己煮一鍋咖喱餵飽肚子，溫脾暖胃，然後感恩我們還有機會在耶誕夜品嚐一碟熱騰騰的咖喱飯，繼續迎來新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