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改變的我們,被移動的他們

by カミナリ
村上春樹的《沒有女人的男人們》(女のいない男たち)中的<獨立器官>一篇寫道:

「我們能對死去的人做的事,說起來就是盡量長久記住那個人的事。不過那不像說的那麼容易。也不是誰都能拜託的事。」

時間既能撫平悲傷難忍的疼痛,也就同時能沖淡曾經濃烈的思念。

逝者撕裂生者的靈肉,甚至帶走活在世上的人們的一部分,所謂痛不欲生,就是因為再也無法如實看到往生之人與我們繼續走在時間的轍道上,繼續延續和時間的關係,所頓悟到的無法突破的永隔。

他們脫離時間軸,成了一種往昔卻也永恆的存在。

我們在生活的對話中提及他們,在影像畫面中追思他們,在旅途的風景中印刻他們,甚至在夜晚的眠夢中重現他們;我們可以頻繁地將他們的存在提高,如同他們依舊在我們週遭生息吐納。

可每一次提及的話題必然是過往某些珍貴的片段,每一幀畫面必然是曾經的永恆,每一趟行旅必然是愈發朦朧的記憶,而每一個夢境必然是悲喜交集的慨然。

每一次對他們的記憶,必然是從我們這邊單方面發起的行動。若我們停止這麼做,他們的存在便也會跟著淡薄消失。



離開的頭幾個月或是頭幾年,我們的確可以輕易地讓逝者充斥在我們的言談間,彷彿他們繼續以某種形式遺留在世間,與被時間推進的我們一起前進。

但是遲早,當我們有幸跨越了越來越長的時間軸,到達了生命不同的高度,對於提早離席的他們,我們就只能靠拼命挖掘自己的記憶,或是借助硬體工具的輔助,才能喚回他們曾經那麼貼近自己的溫度,的零星片段。

時間的大河會將尖銳的石頭磨礪成圓滑的卵石,也會將鮮豔的色彩沖刷得淡然清澈。

我們都不得不承認,時間改變了我們,也在不知覺間悄悄移動了我們腦海中擺放著他們的部分。或許唯一未曾改變的,是思念本身,所以我們才那麼努力地不想忘記。

思念是為提醒自己,曾經那麼傾注全身地貼近一個人所擁懷的情感,即使在該客體從這個世間消隕之後,投寄的情感並未就此停滯。

「因為對我來說寫成文章留下來,是不要忘記某件事最有效的手段。」

我但願他們都能寄宿在我努力寫下來的字詞間,陪我一起穿越時間,在我的未來依然讓我不忘地由衷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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