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冬遊,靜心觀照

by カミナリ
說到冬季旅行,其實此趟日本並不是第一次。

兩年前去墨爾本時也正值冬末,我記得在十二門徒石柱(12 Apostles)的看台前被從南方來的凜冽海風狂吹,凍得我全身止不住地直打哆嗦,只想快點逃回室內;還有再前幾年的香港之行,夜晚站在太平山山頂遙望對面的維多利亞港,晚風毫不留情地拍打面頰,照片中仍看得出我的笑顏有些僵硬。

但嚴格說起來,那些冬天旅遊經驗並沒有讓生長在熱帶國家的我真正見識到冬天的嚴酷,直到這一次的日本之冬。



在奈良入住了我十分鐘情的和式旅館。和之前東京之旅一樣,在出發前上網預訂了名字極富禪意的「靜觀莊」旅館,地點便捷就位在奈良小町,也十分靠近JR和近鐵車站。

還記得去信詢問空房狀況時,館主在回覆電郵中特別提醒,說旅館是自大正時代(大約1912到1926年之間)就興建的木製房舍,在冬天會非常寒冷,且房內無附設衛浴,澡堂位於中庭,必須穿過戶外庭院的迴廊。當時讀到這一行時我只是想,用如此富有歷史痕跡的建築改建而成的旅館肯定更具東瀛風味,反正只要有暖氣就不成問題。



抵達日本後,一走出關西機場我就可以感受到比首爾或是墨爾本都還要冷得多的寒意,溫度介於幾度到零下幾度之間,而怕冷的我當下才心知不妙。



穿越熱鬧繁華的奈良商店街來到不遠處的靜觀莊,光是正門口就可以看出古意,拉開薄薄的木門踏入幽暗的大廳,一副沒人的樣子,我們脫了鞋等了一會兒,一位老者才從穿堂中走來,說得一口不錯的英語。

「It’s so cold here.」我忍不住告訴這位旅館負責人。

老先生微微一笑,簡單地說:「It’s winter time now.」似乎早習慣了這樣的寒冷。



沒有手扶梯和電梯,扛著我們沉重的行李爬上非常陡峭而階級窄小的樓梯上二樓,木質走廊在我們腳下發出嘎吱聲,和上次富士山溫泉旅館一樣每個房間都有名字,這一次我們的房間名叫「おうぎ」,也就是「扇子」的意思。



入室一看,床鋪早已鋪好,暖氣也已開啟,角落還有一台用瓦斯發動的暖爐,老先生特別叮囑我們,因為是用瓦斯燃燒的爐子,出門或睡覺時都記得要關上,以策安全。



直到當晚回到旅館,我才真正體會到老闆之前在電郵中提及的事:地板非常冷,無論是木製走廊還是房內的榻榻米,甚至連厚厚的棉被裡也冷冰冰的。



我想是因為木板牆壁和窗櫺經過幾十年的歲月風霜,早已陳舊而變得不夠密實,加上庭園植株茂盛,濕氣濃重,導致房裡即使有暖氣也仍舊寒意陣陣,唯有牆角的瓦斯爐子散發出最實在的暖烘烘熱氣。我拋下一旁的棉被,在爐子前捲縮成一團取暖。



但不得不走出房間,下樓,穿過夜晚的中庭到走廊另一邊的澡堂去洗澡不可。

彷彿戰鬥般,我先在房間裡暖足身子,然後帶齊盥洗用品,才一鼓作氣衝出房門,小碎步奔過木板走廊(不敢用力奔跑),一打開通往庭院的拉門,就可以感受到如冰櫃的零下寒氣,接著快步走過因我的體重而壓得吱吱作響的迴廊,閃入澡堂。


カミナリ
你以為,冒著滾滾蒸汽的澡堂內應該已經非常溫暖了,殊不知當我從衣籃間的木地板踩上磁磚時,腳底傳來的是像踩在冰塊上的透心冰寒,但衣服早已褪去的我當下進退維谷,所以只得牙一咬地迫使自己驅動顫抖的手腳去洗頭刷身,直到滑入大約攝氏四十度的湯池內,繃緊的全身肌肉才一併鬆軟下來。

我將下巴靠在池緣的大理石上,閉目享受肌膚被滾燙熱水撫觸的親暱,在待會兒不得不踏入外頭零下幾度的空氣裡之前,好好溫熱骨子裡的血液和臟腑,然後才初次真切體會到:冬天洗澡必須具備戰鬥般的意志。我暗自期許接下來在京都和大阪的住宿會有更好的保暖設施。



翌日起床再度重複上述步驟,早朝的清冷全然不輸冬夜的寒冽,好在清洗完畢後就有豐盛的朝食等著我們。



有過上次在富士山的初體驗,以為我們會對和風早餐的精緻不再大驚小怪,但當我們被帶到旅館餐廳,看到早已準備好的一桌子如藝術作品、一盤盤工整的菜餚時,還是忍不住興奮得聲線高八度。



傍著窗外的庭園景緻,我十分享受這頓素食早膳,但吃飽喝足後也是我們離開奈良前往下一個城市京都的時候了。兩次的和風旅館體驗,一個夏天一個冬天,都給了我十分獨特的回憶。



靜觀莊,可謂靜心觀照內我之端莊,或許是入住這裡卻頻頻喊冷的我所沒能領悟到的精神。

カミナ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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