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白費

讀林夕的《人情·世故》，在這個極度講究世故卻也極度缺乏人情的國度。

在捷運內站著閱讀，窗外的晨曦照射進來，反射在白紙頁上，白晃晃的。身邊佇立著非常接近你的陌生人，眼神刻意避開交會，久而久之，或許就這麼訓練出視若無睹的冷酷意境。

放眼望去，好幾十人處於同一個物理空間內，卻也各自活在自我構建起來的抽象領域裡。「領域」，讓我倏忽想起日本漫畫家富堅義博在《幽游白書》裡面，將「領域」超能力化與具現化的概念。

套上耳機，盯著那一方小小的手機屏幕，非常簡單就可以踏入虛擬的魔域、超現實的近未來，或是遠古蠻荒的時代，渾然忘卻身邊和你摩肩接踵另一個活生生的血肉之軀，就正在你不到兩公分之外呼吸吐納。

如果用富堅義博的漫畫概念，我突然可以看到，在那一截前往市中心的捷運車廂內，每一個人都擴展出自己的「領域」，每一個個體四周都有一圈灰色的防護層，將自己包裹起來，將外界隔開。

曾經，我向相約一起吃飯卻在等待餐點送上桌前盯著手機的朋友發難，當時我說：「明明你的正前方就有一個可以說話的對象，為什麼你還要盯著手機上的“臉書”說話？那找我出來吃飯干嘛？不多此一舉了嗎？」

曾經，也和朋友認真討論起關於現代人的「網絡依存症候群」，深深感歎越來越多人加入這個已經日益壯大的隊伍。

似乎人們更願意用符碼文字取代言語肢體，更習慣制造空間多於縮短空間。人們奢盼他者的慰問關心，卻不願主動表明立場，而只在網絡上拋下故弄玄虛、嘩眾取寵的字眼，然後等待更加空洞無力的安慰。

物極必反，因此，我反而更加欣賞那些活在網絡之外的人，更加仰慕那些願意在真實人生裡勇敢說愛的人，更加崇敬那些熱愛生活熱愛生命的人。

我也一直努力要自己成為這樣的人，即便有了更加迅速便捷的媒介得以表述我們的關愛，也仍然明白，有些感情是無法用幾秒鐘的打字可以完整傳遞的，有些溫暖是身體力行以後才能夠深刻感會到的。

也因此，我都不厭其煩地奔往他城，會晤久違的朋友；或是偶爾捎個電話和另一個城市的朋友純粹閒聊。

事實上，我也十分欣慰，擁有一些會定時來煩我的朋友；很感動他們遠道而來就只是為了見一面。

當然，我沒有資格決定任何人想要過的人生，每一個人都有選擇權，每一個人也都該為他們自己的決定負責任。

我們都不想要在錯失了很多以後才逐漸明白，即便是交情，也偷工減料不得，因為時間遲早會證明一切。

眼淚不會白流，付出絕對沒有白費。

後記

那天臨行前你笑說：「要維持一段關係還真不簡單呢！又累、又花時間金錢什麼的，何苦為難自己？」

就因為付出了這麼多，才更加想要珍而重之地去守護不是嗎？然後也才能夠經得起驚濤駭浪而屹立不搖。

不會白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