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見

每一次拖著行李出遠門,除了是攜著這個皮囊肉身,到另一塊領土疆域見識曾經在書頁中描寫或是相片中映現的那個奇瑰他方,也是一次認識自己身上那揮之不去「偏見」的時刻。

對他者他域的偏見,以及同時對照出的自身的狹隘短淺。

以前,旅行之於我是一個奢侈的享受、一次和世界正式打個照面的機會、一趟從遙遠異邦回望原鄉根深蒂固情結的遠行、一種對經濟和個性自主自強的華炫證明、一份犒賞辛勞身心的禮物,還有一枚凝凍了一段人生片段的深刻記憶。


經過這些年的往返和蟹居不同城市的經驗累積後,我賦予了旅行另一個意義:一次和潛伏在體內的偏見會面的機會。

總是要落足他方,我們才會意識到自己究竟擁有多少對既定人事物的固有觀念:台灣人太熱情、香港人太冷漠、新加坡人太怕輸、大馬人太鬆懈、中國人太狡猾……

或是當別人問起你對上一趟旅地的意見,你不由分說地這麼開頭:「就如大家口中所形容的那樣……」


即使未曾踏出去,對那些我們憧憬、神往、唾棄或是厭惡的國度也有度身打造的形容詞:先進漂亮、污穢落後、純樸老實、快速擁擠、罪犯猖獗……

透過旅行,這些形容詞有的被我們親身驗證,有的被推翻,有的則被重新定義,再以各種媒介傳承給下一代,繼續新舊交融的偏見。

文字讓我們約略了解一個國家的興衰歷史和來龍去脈;照片讓我們大致清楚一個城市的輪廓風貌和人文況味;唯有偏見,讓我們快速建構起一個地方的骨架形骸,並聞嚊出那裡面混雜的腥膻氣息。


從我們自以為是的視野。

正如胡晴舫在《旅人》一書中寫道:「旅行不是關於認識世界;而是,關於認識自己。透過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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