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限中理解無限

by カミナリ

坐在飛往大阪的夜間飛機上，我在熄燈的機艙內捻亮頭頂屬於我的小燈，打照在我面前的折疊小桌上看來像是舞台燈光。

桌上堆了揉成一團團的面紙、礦泉水瓶、書本還有一包喝不完的蘋果汁。

漆黑的窗外看不到星光，幽暗的艙內可以看到我前排右方的乘客正在玩電子遊戲，而大多數人則沉入夢鄉。

空服員時而疾步走過走道，有些乘客則步履蹣跚地走向洗手間。我還不想睡，讀了書有些思緒開始失序，於是拿出紙筆寫寫東西。

臨行前聽聞一小學老師在抗癌四年後病逝，前往會見她最後一面的姑姑轉述說：「她已經準備好要死了。」

當病痛折磨肉體直至精神也快承受不了時，生命於是決定隕滅，重新再來。

放棄肉身意味著放棄一切，但記憶不容許任何曾與她接觸過的人們輕易忘懷，關於逝者努力奮鬥過、那令人敬佩的堅強與毅力。

「她畢業了。」我說。

當你非常奮力地為生而咬緊牙根承接一波又一波身體的苦難煎熬時，你正在撰寫一篇即將留存給世人的見證。即便後來你翩然離去，留下他者喟嘆惋惜的淚水，但其實你已交出了一個漂亮的成績單。為自己而不為任何人。

有時我會悲觀地想，如果我突然離去，最後一秒留給愛我的人們的會是什麼？是一段寫在臉書上的文字？一張最近的合照？還是記憶中我最為人稱頌的優點？

我的畢業證書會得到什麼評級？

我們都必須歷經這樣的過程，也永遠無法得知這樣的後續發展，但生在此刻還是難免會去臆測一番，然後也許，趕緊抓住當下。

當你不斷翻越一個又一個疆界，往外去探索世界的廣袤時，是否也要提醒自己去向內挖鑿？

因為就算一瞬也好，至少我們曾意識到世界和人生一樣，都在有限中理解無限，而後珍重。

飛機開始下降，礦泉水瓶因氣壓變形，頭痛的我想像頭蓋骨也被氣壓擠壓變形。成功著陸後，我想：人能順利活下去，就是一種「在有限中理解無限，而後珍重」的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