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惹水宮，窗外無邊春色的後宮

印尼除了在語言、文化、宗教、飲食和氣候方面和大馬非常雷同，爪哇的日惹在政治體系上也承襲著蘇丹（Sultan）制度，雖隸屬印尼，日惹特區卻擁有內政自治權，在1998年印尼進入國家民主化進程後，是國內唯一仍由蘇丹實權統治的省份。目前全世界僅剩四個國家擁有蘇丹，包括印尼、馬來西亞、文萊和中東國家阿曼。

因此來到這裡，除了拜見當地旅遊業主打的佛教聖地婆羅浮屠（Borobudur）和印度教聖殿普蘭巴南（Prambanan）外，對於自18世紀的馬塔蘭蘇丹國分裂出來的日惹蘇丹國在此留下的歷史印記，也有值得一看的樂趣。結束了佛陀和濕婆的朝聖行程，我們開始發掘爪哇在地的文化圖騰。

在日惹觀光計劃推廣過程中，日惹市中心有兩處備受觀光客歡迎的景點，一個是1765年建成并使用至今的行政中心日惹皇宮，另一個則是坐落在一公里外的日惹水宮（Taman Sari），歷史上記載這裡是當年蘇丹和妃嬪的避暑勝地，現雖已經停用，卻成了坊間百姓窺探王室成員後宮生活的場所。

當日我們在時間限制下，在二者中選了更具逸樂色彩的水宮，想看看傳說中的高墻內究竟藏了多少春色。

水宮離我們的飯店其實非常近，步行不到十分鐘就來到售票口。1758年興建的日惹水宮是由當時的蘇丹聘僱葡萄牙建築師所設計，糅合了葡萄牙與爪哇的建築風格，穿過拱門和一列向下的階梯，便來到了水宮內最主要的兩座水池，即當年一眾妃嬪在此沐浴嬉水的地方。

瀲灎陽光下，池水倒映著頭頂的湛藍天空和南面的塔樓，偌大的水池估計可同時容納幾十人一起泡澡，可想而知那時場面之壯大。

循著陡直的樓梯爬上塔樓頂端，從三層樓高的窗台往下望，可以將底下的內院一覽無遺。相傳蘇丹就是站在這個窗台前，透過窗櫺縫隙窺探眼前的池畔風光，女眷們也許早已各展奇才，婀娜著身姿盥洗沐浴，不管是出水芙蓉的嬌羞還是彼此潑鬧著玩時的嫵媚，那樣春光無限的畫面絕對把君王的一池春水撩撥得漣漪陣陣，蘇丹最後從中挑選出一位鐘意的妃子，作為當晚的侍寢對象。相較於中國清代皇帝翻牌子選妃，我想這個池畔欽點肯定有意思多了。

樓塔內，好奇的遊人輪流從那一方小窗子前俯瞰出去，自行構想兩百年前日惹蘇丹居高臨下賞盡後宮佳麗的女體盛宴，我看著被陽光反射的水面，卻開始胡亂想著，也許當中也有因為眼紅或是勾心鬥角而不幸冤死的妃嬪，像看多了的宮鬥劇那般，宮墻內那些雍容華貴的女人們為了得到天家的一點寵幸，不折手段排除異己只不過是她們無奈的生存之道罷了。

回到陽光下，我們從水宮後方走出來，發現附近的民宅都緊挨著宮殿外墻而建，經過好幾戶人家時，在門口掃地的阿嫲或是曬衣服的主婦都對我們見怪不怪，想來日日途經這裡的觀光客早已成了他們生活背景的一部分。我不由得想起檳城姓周橋上的住戶，還有京都稻荷大社周邊的居民。

我著實無意打擾，但一心想要找到在網路上看過的另一個地下水道的我們都沒看到任何指路牌，在那一區鬼打墻繞了好幾圈後，最後我只得向一位少婦問路，繼續在巷弄裡左拐右彎一陣，才終於看到了地下水道的入口。

這座建於地表之下的圓弧形地道，事實上是古時候連接著水宮的地下清真寺（Sumur Gumuling），中文譯名有人將它翻成充滿武俠味道的「孤木嶺寺」。

原來這一帶的地底曾經隱藏著四通八達的地下水路，用意是讓蘇丹不必靠陸路輸送也能乘坐小船在皇宮、水宮甚至海口等的水道之間自由川行，而這裡除了作為穆斯林的祈禱所，也能充作避開戰火的防空壕。時至今日，水道已被掩埋，我們無緣見證埋藏在一座城市底下的密道究竟可以通到哪些地方。

兩層樓格局的地下清真寺靠一個設計奇特的中央拱形樓梯銜接，圓形的露天穹頂引進自然天光，把中間的平台打照得像一個舞台。

據悉當這裡是清真寺時，穆斯林就在平台上進行膜拜儀式，與上蒼對話，而當這裡變成下水道通路時，四周圍繞一圈黑乎乎像一雙雙眼睛的拱道，便是船隻停靠的地方，人們踩踏樓梯上岸，從二樓通往其他去處。

當我們走到二樓一個窗口邊，看到外面有一群孩子似乎在做遊戲，我們好奇趨前觀看，原來是居住在地下清真寺周邊的孩童在幾位大哥哥姐姐的帶領下玩團康競賽遊戲。圍觀的人鬧哄哄地吆喝助陣，參賽的小孩全情投入地咬掛在吊繩上的米餅，惹得群眾哈哈大笑，對於從窗內偷窺的我們，孩子們毫不在意，有的還向我們做鬼臉。

當旅人穿過他們的後院，對古老的宮殿遺跡歎為觀止時，在地人繼續他們的日常，彷彿那些好奇打量的眼睛都是樓塔內窺伺的君王，或是地下清真寺裡的黑色拱道，他們不因此掩藏該有的快樂，不辜負陽光曬得黝黑健康的無邪笑靨。

番外篇：不期而遇的妝藝大遊行

回到日惹市中心，我們在飯店稍作休息梳洗後，便到這裡最熱鬧的觀光街馬力歐波羅街（Malioboro）走走。各色商鋪沿著長約1.3公里的筆直大道兩旁林立，像沖繩那霸市的國際通那樣，其中布匹和服飾百貨最多，再來是手作工藝品和伴手禮店，當然還有無論在地人或觀光客都喜愛的路邊小吃攤。

我們悠閒走在傍晚斜陽照不到的騎樓陰影下，突然發現好多路人都聚集在道路兩邊，彼此交頭接耳，左右觀望，似是有什麼即將發生。我們忍不住好奇也湊上前去東瞧西看，才看見從大街最遠端逐步走來一列聲勢浩大的隊伍，像是某種遊行正在行進中。

不久，當五彩繽紛的列隊來到我們面前，我們才看清楚那是一群身著各類傳統民族服飾、臉畫圖騰妝容、手持各種道具並且隨著音樂手舞足蹈的妝藝大遊行。

說是「傳統服飾」其實輕描淡寫了，有些表演者身上穿的可是不輸日本演歌天后小林幸子上紅白時的華裳，有的像RPG電玩裡的女戰士造型，有的則讓我聯想到印度教神鳥迦魯達（Garuda），有的化身日本藝伎，有的臉上戴著像是日本能劇的面具，有的全身塗滿藍色塗料，鼓著腮幫子裝扮成印度猴神哈奴曼（Hanuman）。

表演者隨著印尼傳統打擊樂器一邊舞動身體，一邊不疾不徐地緩步向前，整個隊伍由一組接一組的不同表演單位串聯起來，在人潮最多的馬力歐波羅大街上展示日惹甚或是印尼特有的文化風情。原本只是想探個究竟的我們，就這麼被眼前五花八門的各種造型吸引住，一直看到最後。

後來在網上查詢了一番，原來那是日惹一年一度的馬力歐波羅藝術節，除了是日的妝藝遊行，還有接續幾天的其他相關活動，可說是全城期待的年度盛事。我們有幸不期而遇，的確大開眼界了一番。

到了晚上，沿街路邊可見好幾個長長的地攤，擺在草蓆上的藤籃裡裝著尖錐狀的飯和各色菜餚，造型十分搶眼。每一個地攤都有一整排的婦人在忙著盛裝食物，另一邊一整排的食客等著接過食物，熱鬧卻不混亂。

我們趨近觀察著，你還說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突然一位阿姨就問我們要不要也來一份，原來這些招待食物都是免費的，接著她便麻利地把黃薑飯、空心菜、肉絲和水煮蛋盛裝在一個折紙小碗內遞給我們，我們隨同其他人一起站在旁邊吃起來，味道不錯，但我們更享受的是這種難得的在地體驗，你甚至還舔著嘴想要再來第二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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