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羨慕的自己

上個月整理部落格裡的旅遊文章，花了兩天時間把每一個紀行系列圖文並茂地展開在一個篇幅內，是為目錄功能，也方便日後點閱。

在我逐篇張貼文章網址連結的過程中，我幾乎打開了這些年來在我行腳過每一個異邦國度後所寫下的每一篇文字，除了看到以前的照片，那稚嫩青澀的模樣，最教我驚訝的，是當年的自己。

一邊閱讀一邊翻看和旅伴一起對著鏡頭傻笑的照片，我才驚覺時光早已在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悄悄改變了我，其實不只我，所有人事都在歲月流轉中以毫釐之差的細膩變化變動著，就像身後的影子在陽光白晝下轉移，它一直在一點一點地移動著，卻是最不為人所留意的一件事。

我心中油然升起一股類似「羨慕」的情緒。一開始我以為，我是回顧了好多從前美麗又精彩的國家之後，所產生的一種歆羨。想念那一年台灣九份的山城夜景，想念曼谷買不完吃不盡的美食美物，想念巴厘島充滿神性與觀光客的兩相衝突，想念墨爾本的無敵海岸線，想念那些天涯海角⋯⋯

直到，我開始仔細琢磨內心的這股羨慕，我才意識到，原來我羨慕的並不是那些五光十色山光水色，也不是讓人光坐在電腦前就能垂涎三尺的異國美食，我羨慕的，甚至可以說我嫉妒的，是那些年的我的想法。

比如，當年我竟然可以為曼谷和大馬的時差興奮地說賺到了一個小時、因累壞了而癱坐在台北的大街上，或是為了省下幾百塊錢而夜宿機場的大無畏，都是如今見慣了世面的我（？）不再會有的無邪悸動。

照片裡的青春臉蛋或許也讓我小小感嘆了一番，但文字裡蘊藏著的那股天真爛漫，或許才是現在的我更想要抓住的。藉由文字現形的，是我再也回不去的、名為純真的一顆心。

因為走出去看多了世界，拓寬了眼界，我見識了更多，但也漸漸失去了一雙對任何事物都保持新鮮躍動的眼睛，加上網路的推波助瀾，現在我在日本看到了自動化機器人也只是「哇，機器人耶」的平淡無趣。

我好羨慕當初對凡事都大驚小怪的無知，縱使有些慫有些擺不上檯面，可卻是一去不復返的珍貴本質，因為你不可能越活越空，只會在人生道路上兜攏進越來越多的光彩而已。

被填上彩色的紙張除非擦拭得了，否則是再也回不到潔白無瑕的狀態了。

當然，我相信現在的自己也會是當年的我非常羨慕的對象，會是那時的我極力想要成為的樣子，也之所以如今的我才會走到這般模樣——我正朝著自己想要的樣子前進著。

今時的我安排旅程更麻利了，規劃路線也更精簡扼要且直戳目的地，食宿開銷也更懂得拿捏合理分寸，比較不容易白白掉在不良商家的砧板上，這些都是歷練教會我的事，也是青春所缺乏並嚮往的。

但與此同時，我可能也丟失了小題大作的勇氣，見山不是山，只會一眼看穿背後的商業牟利，聞出華美包裝下的敗絮，然後興趣缺缺地退避，站在角落冷眼旁觀著。

青春和世故是沙漏裡的兩邊，當你的青春之砂慢慢從股掌間流逝時，你也積累了更多可以建成銅牆鐵壁的世故之磚，而時間是風化青春的樂師，也是築構人生的老師。

～花了我大約兩年多的時間終於完成了這幅<SEAS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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