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th ANNIVERSARY——不寫


每天早晨打開日報,我總是習慣性地先拿出小份的副刊,翻到讀者投書的專欄,看看這一天有哪些人說的哪些精彩故事,後來又推出了夜話鬼語的小專欄,規則是百字以內必須寫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閱讀時我總是放任自己去想像,期望在老掉牙的劇情中能獲得一點點燠熱天氣下的雞皮疙瘩。

記得好幾年前,當「部落格」的概念才正興起,許多人都借各家平台創建了屬於自己的小天地,那時還沒有以照片為主流的社交網站,每個人都依樣畫葫蘆地用文字堆砌關於日常的一切,而那時的我們是透過彼此的文字敘述與文筆風格,來認識一個網路上素昧平生的陌生朋友的。

那個時期,我常常流連於許多網路寫手的部落格,未必是知名作家或創作人,很多都只是靠著一股愛寫的熱忱,在自由無疆的網海上暢所欲言,發表未能出版或未被有力機構肯定的文字作品。因為是建立在自己的統籌範圍內,又以「日誌」形態作為主打形象,部落格的創作老實說多了更私我的囈語窺探,少了現在臉書有些嘩眾取寵的危言聳聽。

翻回好幾年前我在這裡寫下的文字,有的讓我臉紅羞愧,不明白那個年紀的自己何以有過那樣的想法;有的讓我感觸良深,原來曾幾何時我也信誓旦旦地說過那些話;有的讓我會心微笑,唸書的年代和初出社會的時期都予我不可多得的友誼;有的讓我糾結心慌,憤懣而無聲地吶喊著世界對我的虧待;有的讓我陷入深深的回憶漩渦,那趟出走、那段旅途、那次夜遊、那些年少輕狂的對談,縱使如今人事皆非,卻被當初的我以文字封印了起來,那樣的存在究竟要後來的自己以何種眼光和心態與之對視?

如果知道結果是如此的教人遺憾,我是否還會動筆把過程都巨細靡遺地描摹出來?(就像你被未來告知不會得獎,你是否還會願意耗費時間精力去參賽?)而如果我沒有一一載記成文,是否就表示我可以把那些如實發生過的都當做是過眼雲煙般縹緲?尤其是那些自認為不堪回首的。

這些對過去的記載反思讓我重新回到「書寫」這件事。寫下來,總以為是一種寬慰,經過時日稀釋,或許也平撫了曾經的癲狂;但如果執意寫下來,卻對今後的人生有所牽制,讓人顧影自憐,那麼偶爾的放行不也是一種具有遠見的睿智?不讓已然揮之不去的過去頻頻突襲未來的自己。

就像陳綺貞寫道:「我想著『寫』這件事,在無限廣大無限期的空白裡,一個字接著一個字,想勾引出一個完整的意義,讓視野拔高到看得見真實的位置,最後當身心都開始能夠承受這意義所賦予的力量,就要用畢生力氣把它從地心挖掘、拉扯出來,還要不被這後座力弄傷。」

當「寫」已成了我的日常,「不寫」或許是我需要正視而深思的部分。因為寫出來的文字有時力量太大,大到足以在若干年後都還能痛擊你一把,讓你踉蹌失足,痛哭流涕。

寫了這麼多年,我還在和自己和文字辯駁著,至今仍沒有滿意的答案;而我今後要學會的,是要寫出不傷及自己也不傷害大眾的內容,尤其在這個文字越來越被用作殺傷武器的紛亂年代。

讓我在不寫中繼續寫,願我在批判中不忘慈悲。

我的歩歩為營11週年。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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