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饞

他吮吸大量的字詞

如夏日蚊蠅貪饞腐壞血肉

蟄伏一個寒春以後

衝破無聲的繭

在現實腥風血雨之中振翅

尋找一片極樂淨土

餵以文字嗜血

綻放繁花如昨

不斷吸食吐納

吸食吐納

將所有無以言狀的

都稀釋成一地枯黃落葉

讓後來者循著危脆的脈絡

假想上一季上一世的眷戀與哀歡

熱鬧的高原已經遠去

他渡回南方濕溽母土

在炎陽和椰影婆娑下靜坐

成一尊不動明王

惟他左手捧著久違的磚頭書

右手握緊生疏的筆

無有智慧

不得而知

或有持續不輟地寫

才能慢慢鑿出潛伏的慧根

汗水沿著太陽穴滑落

寄居在膝蓋窩和腋下

紗窗外鐵皮圍欄反射的光芒

刺進駑鈍的瞳孔

他憶起高原的冷氣和喧囂

原以為冷峻是避世的徵兆

殊不知等在那裡的

反而是更加入世的嬉鬧

孩童牙牙質問

與稚齡無可遁逃的對境

倒將他推往瑣碎俗世

日日叩問生存生活與生之大義

誕生的新生命在即

腐朽的往逝者如斯

滯留現世中陰身的人

一邊忙碌掙錢溫飽求存

一邊試圖煮字療飢盼等

相隔再遠的回憶

有時不如手機催魂信息聲

一個不留神就把人拉回現場

記憶已讀不回

因為早已失去回覆的對象

就像旅途中寫一封信

到頭來只是輾轉寄給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