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舉起自己

窗外下了連續兩天的綿綿細雨，淅瀝瀝的雨水聲不曾遏止卻也沒有擾人的隱憂。

安靜地閱讀剛從紀伊國屋書店買來的《靈魂的自由》，心像澄澈的池水般靜默下來。內在也開始再次反復咀嚼關乎生命與愛的總結習題，人生在世必修而艱澀的命題。

雖然外在紛擾的大眾對於書寫者普遍抱持鄙夷的目光，質疑這樣一個揮霍愛、打碎幸福完美樣本的人還能對愛有什麼評論的資格，有什麼理由要人們去聽取她的諉過之辭，在經過了這些日子的沉澱之後，我於是再次執起她的文字與書。

本著純粹熱衷其文采的心情來閱讀（我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喜歡她的文字以及對生命探討的深度從來不被任何外界的流言蜚語所影響），我竟在許多扉頁行間看到了明鏡般的反照，像被芒刺的段句射得幾乎睜不開雙眼，只得蹙緊眉梢表情混亂，啞口無言，心驚膽寒。

「而我怕失去的是什麼？這個問題是如此深而無法測量，我從來不敢問，也不想問。殊不知道，不想失去，本身就是一種貪心。而為了害怕失去便不再愛人，更是對自己最大的懲罰。」

坐落在這個城市，讀到的卻是上一個城市的心聲。彷佛久違的回音借屍還魂，來到了我面前，要我不得迴避。

原來我一直在懲罰的不是別人而是我自己。因為貪欲，我死死抓住手掌心裡不斷從指縫間滑落的流沙，以為只要非常非常用力，就可以留住一切。

再度打開拳頭，沙子沒了，只有指甲深深陷入掌肉裡的傷口。

而最可怕的是，看著流血不止的破口，我還冷酷地對自己說：「那是因為你不夠努力。」

「為什麼我對自己那麼壞？如果我自己都能這樣殘害我自己，你又為何不能傷我？」

對別人總是寬容得無償，對自己卻是狠毒得無情。

明知道掙扎只會讓好不容易快要結痂的傷口撕裂，卻還是冥頑不靈地拉扯糾纏，再用痛感作為懲戒自己貪得無厭的心欲，要自己即時回頭是岸。

最後遍體鱗傷，一邊舔舐著傷口才一邊輾轉明白，過程中強加於他者的必然傷害，最後還是會回到我自己的身上。

「而做了這麼多，以為是要學會放下你，最後才發現是要學會愛自己。」

這個海島城市繁華絢爛，安身於此會習慣被漠視與冷峻的神情包圍，久而久之，是否連最初那個向外伸展的熱度，也會在一次次的冰冷碰壁之後，縮回堅硬的甲殼內，不再願意誠信互託？

就像當我們在自傷或是傷害別人過後，以為自己愛的能力終將消隕，便不再主動獻祭出一絲一毫的真心，虛浮度日。

等到終有一天明瞭，唯有先努力學習如何疼惜自己，珍重自己，才能毫無懼怕毫無恐慌地走下去，即便殘缺也仍然會愛自己。

就像女作家相信所言：「也唯有放下你，才有雙手，再度舉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