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シデ


シデ:

好快又一年了,你在那裡過得好嗎?這裡依舊吵鬧忙碌,太陽依然熾烈炎熱,雨水依然豐沛潤澤,家門前的花草滿開又凋謝,天空的雲朵偶爾拼疊出像你的形狀。

而我,依然如此想念你。

去年夏天,我們終於實現了去北海道的夢想,站在繽紛的花田面前,和遠處的十勝岳群巒對望,微涼的夏風吹拂,我在午後陽光下瑟瑟發抖。那裡真的好漂亮,漂亮到至今我仍舊不時回想著去年夏天的一切。

從前在你耳邊悄悄說過的那些小小心願,你可知道這些年我完成了多少,又還剩下多少?



記得中秋節前夕,我們心血來潮秉燭夜遊,燃點起蠟燭的那一刻,我想起了以前你愛咬火追火的蠢樣,我們總是一起在庭院裡掛滿瑩瑩然的紙燈籠,你在底下飛奔著,狐假虎威地狂吠籬笆外經過的流浪狗。

你知道嗎?街角的那盞路燈好像不再亮起來了,一到晚上,家門外就是黑漆漆的一片,你以前喜歡如櫃檯小姐那般立在矮石墻前的那個位置也覆滿了野草,唯有空氣中的靜謐更深了,凝滯在我有點疼痛的耳畔。



年末又去了一趟曼谷,在近郊的大城區古跡一帶看到了好多自由放養的狗,它們在佛教國度出生算是比在大馬出生有福分,至少大多都獲得妥善的照顧,溫飽不缺。每次我經過這些幾乎都在睡覺的狗狗時,我都會忍不住「嘖嘖」幾聲試圖叫喚,但不知是它們太睏還是學會了不理每天上千的遊人,總是一動不動地繼續呼呼大睡。

就像你在家的午後總睡得不醒人事,有時甚至像是發了噩夢般地全身抽搐,狺狺嗚咽,看著也覺得好笑,只可惜當年沒有智能手機,沒能為你拍下更多你的各種可愛睡相。

今年春節,大夥兒浩浩蕩蕩地來拜年,叔叔一家還帶著他們新養的西施犬Bobo來,在客廳裡開心地跑來跑去。我戲謔地心想著,要是你在,我們肯定要緊緊壓制著醋罈子又小心眼的你,你鐵定瞪著那鼓溜溜的大眼睛虎視眈眈這不速之客,一個不小心鬆手的話你就會朝著它俯衝而去,後果不堪設想。

第二個沒有你的新年,我們依然笑鬧著度過,我望著在夜空中綻放的花火,悄聲對你說了句「新年快樂」。



然後三月中旬,我們跑到中國去,在大雪山上看到氂牛悠然自得地安坐在厚厚的白雪裡,享受著雪花飄落到它們又黑又粗的毛髮上。這麼寒凍的天氣我想也只有氂牛和哈士奇能夠抵禦得了,你雖然也有令我們驕傲的美麗「金髮」,可你太瘦小,來到雪地應該也會「凍未條」,你的這一世沒機會體驗冰天雪地,也許來生就會轉世到歐洲某個貴族家庭裡,推開落地窗就可以看到阿爾卑斯山也說不定(笑)。

我在金馬倫高原遇見了一隻和你有些神似的長毛狗,在大街上自由溜達,我一眼就喜歡上它的長相,除了可能因為涼爽氣候而長得更蓬鬆的毛髮,它的笑臉和友善迎人的個性也深得我心,好幾次我主動跑過去嘗試和它溝通,終於有一次它漫步到我身邊,搖著尾巴任我摸摸頭,那一瞬我彷彿看到了你。

人們常說,別隨便亂摸路邊的野狗,尤其是在垃圾堆附近徘徊的,但它其實算是相當乾淨,據說它是有主人替它洗澡的。後來幾次,我到金馬倫去都偷偷奢盼著能再見到這隻被我擅自取名為「小玲」的狗(女),而我也如願以償地見到了它好幾回,每一回都忍不住跑去愛憐地摸摸它跟它說兩句話。



小玲在被摸摸頭時總是咧嘴傻笑,就和你一樣,總是愛撒嬌地跑到我們跟前來,收起耳朵,頂著圓溜溜的頭,等待我們溫暖的大手。

你來過我的夢中好幾次,每一次醒來我都依稀記得夢裡的情節,至今我也還是常常把你掛在嘴邊,在和家裡的寶嘟玩時偶爾會說出「以前シデ也是會這樣刮人討食物」或是「シデ才不會這麼沒禮貌」之類的。



我還是那個有點膽怯又有點傲慢的人,面對寬闊的世界我既興奮又害怕,想要勇敢踏出去卻總是割捨不下身後的那個家,雖然你早已不再駐守在家門前,我想我對於家的印象,你會是恆久不變的其中一個成員,就像我的手機通訊錄裡面,家裡電話打來時仍會出現你那張憨傻的照片。

你呢?又一年過去了,你在那裡依然快樂無憂嗎?從你那裡看到的我們又是如何的?如果你學會了飛翔,記得偶爾飛到我們的身旁,給我一個熟悉的笑靨。

從你所選擇的地方
看的見現在的我
不曉得看起來是什麼模樣

在你所選擇的地方
但願不會有任何一樣
讓你受苦的事物
這是我衷心期盼

請你等待那一天的來到

這個故事豈止沒有消失
好希望讓你聽到
故事正不斷不斷的
每一天都在增加

有一天當我再度
與你相逢的時候
請問我可以
緊緊擁抱你甚至抱到你煩嗎
——《untitled for her… story 2》,浜崎 あゆみ

生日快樂,シ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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