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之勤

和朋友閒聊，話題照慣例繞到了最常觸及也總是最樂此不疲的旅遊，朋友說愛旅行的人應該都很勤勞，太散漫的人不是懶得策劃一趟行腳，就是連出門去走走看看也提不起勁。

我試著辯駁，說也有不需要親自計劃的旅行啊，比如隨團，或是三生有幸認識了一位樂意包攬一切行程瑣事的旅友，不需要帶上腦袋和方向感，只需要認份醒目地跟緊跟好，也能在異鄉的天空下玩得盡興。

盡興，朋友像抓到漏洞似的指出，要盡興勢必得消耗相當的體力與精神，懶人未必符合此一條件，所以懶人出遊，很可能只是即興地走馬看花看熱鬧，隨性地返轡收帆回飯店，他們只不過是換個國家和地方睡覺罷了。飯店是他們逗留最久的「景點」，朋友有些誇張地總結。

於我個人而言，我的確是偏向朋友定義中的「勤勞的旅人」，因為好不容易撒錢出國，尤其在這個馬幣愈發貶值的時期，我通常都會抱著「物盡其用」的精神，加上自覺體力尚可，若不趁還走得動的此刻多開眼界，未來心有餘時肉身也許已經無法盛情捧場，所以出國在外，大多時候都在路上的我和飯店裡的床的親暱時光總是短暫，但也不至於到睡眠不足就是了。

而常常在行前搜查旅地資料、自己編排旅程的我，必須承認，如果少了一點自我鞭策和堅持的毅力，你很難坐在電腦前個把小時，叫出一個接一個佈滿密密麻麻文字和地圖的網站，不厭其煩地貨比三家，然後在別人也許在煲劇睡覺打電動的時候整理出一條最適合自己的參訪路徑。

當然，現代人也可以輕鬆到書局去買本針對旅地的詳盡攻略，帶上它出門就不必勞神傷腦，甚至到了該地才翻書查看前人留下的建議，當下決定十分鐘後的行程。

朋友說，那也要他/她願意翻開那些工具書，閱讀裡面的各地簡介和交通資訊，從中挑選出一個有興趣的點才行，而會買書自助遊的人應該都不會懶到哪裡去。這一點我倒是十足認同。

最重要的，還是一個人有沒有想要探看世界的欲望，不管是愛玩、貪玩還是想玩，我認為只要你有一顆「不安於室」的心，意圖走出熟悉舒適習慣了的生活範圍，帶著驚喜、麻煩甚或是危險可能迎面而來的忐忑與興奮交雜，去親手揭開那層道聽途說的面紗，親眼認證那枚五光十色的風情。

只要你不只是紙上談兵，而是身體力行地實際走訪，就算真的大部分時間都選擇待在飯店的床上，再怎麼說，你都已經拖著靈魂和肉身遠渡他方，你并沒有想像中的懶。

這麼一說，我彷彿不知覺間認同了朋友一開始的論點，或者應該這麼說：愛旅行的人都不算真的懶，而真的懶骨頭大多喜歡待在舒適圈裡和生活漫遊。

因為在這個彈指之間即可召喚一切、亦可成就一切的網絡時代，唯有旅行暫時還無法單憑一台電腦或手機完成，旅人仍須遵照最傳統的方式，離開書桌和電腦屏幕，走出家門，走向真實地平線的彼端，才算是實踐了「旅行」這一回事。

追伸：本文亦刊登於今日《星洲日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