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印度沿途旅札②
——19:30,臥鋪火車上(上層臥鋪)
搖晃如舟船;宛如母土的搖籃哄睡著上路的旅人們。
在烈陽下行步一整天,被長時間曝曬的肌膚現在除了汗水被風乾後的黏膩,還有曬後暖燙燙的熟悉觸感。
印度的第一站新德里,有預料之內的劇情展演,也有意想不到的脫稿戲碼,即便在行前準備時就為自己打了好幾支心理預防針,卻還是無法徹底迴避印度和旅人之間經典的諜對諜遊戲。
雖氣憤碰上無良嘟嘟車司機,但在紅堡乘坐了一台三輪車後,看到年輕瘦削的車伕在熾熱的艷陽天底下汗流浹背地奮力拉著破爛不堪的車子,從凌亂無序的車龍、人群、牲畜之交通迷陣中穿梭,只為了攢取那微薄得不能再微薄的佣金——一開始我們還想跟他殺價,可是看他踩完車子氣喘如牛且汗水淋漓的模樣便不忍再開口——頓覺是印度的貧瘠讓他們變得極度市儈,也讓他們為生活極度賣命拼搏。
四等火車車廂的鐵皮天花板上掛著兩台不怎麼旋轉的電風扇,打出的涼風必須供給一共八個人,所以底下的乘客大多敞開車窗,讓各種夾帶在風中的氣味飄進來,包括身體排放的有機廢棄物在空氣中氧化發酵後所產生的刺鼻味。
(在印度,難道他們必須用如此粗糙原始的方式來提醒自己仍活著的依據?否則便很難讓苦命的人生繼續相信還握在手中的主宰權?)
極少遇見觀光客的路上,街頭巷尾都是皮膚黝黑的在地人,穆斯林和印度教徒自1947年的分治後跨過了那道原本不存在的國疆,原來的家鄉變成異邦,而陌生的他方卻成了自己今後半生的歸屬。
而仍留在這裡的人們呢?在賈瑪清真寺(Jamal Masjid)附近聚集的回教徒又是如何看待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
路還在前行,是顛沛流離還是有所依歸,如火車上堆積成山的包袱正等盼著抵達後的落腳處,有一盞燈正開在某個地方,等待回家的人。
還是如不斷川行在走道上叫賣茶水與零食的流動小販,沒有歸處,火車到哪裡哪裡就是終點,亦是又一個為生存打拼下去的起點。
「即使已過午夜,千歲女巫打著盹兒,但仍未睡著。霧霾昏黃,灰色的高架橋蜿蜒城際,有如女妖梅杜莎的蛇髪。很多流浪漢在狹窄、高起的人行道上呼呼大睡,頭接著腳,頭接著腳,頭接著腳……直到遠方。這個城市像個老婦,皮膚蠟黃、鬆垮垮的,皺褶藏著古老的秘密。每一條皺紋都是街道,在每一條街,嘉年華會正熱鬧。每一個關節都是傾圮的半圓形劇場,各種戲碼已在此演出好幾世紀,如愛情、瘋狂、愚蠢、歡樂,或是難以形容的殘酷。」——阿蘭達蒂•洛伊《極樂之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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