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堡，山崗上的一塊瑰寶

January 27, 2018

琥珀堡，山崗上的一塊瑰寶

『只有一個人生是令人不滿足的，但我們誕生之際時空已定，這個人生也就跟著「註定」，也許只有「旅行」與「讀書」能讓我們擁有超過一個「人生」。』——詹宏志《旅行與讀書》

“Hello, my friends!”

晚間十一點，火車駛進齋浦爾（Jaipur）火車站，我們扛起沉甸甸的大背包踏上越夜越熱鬧的月台，正當我四處張望尋找車站出口時，一位年輕印度小夥子趨前來打招呼。經過了前面幾天在新德里和阿格拉（Agra）的洗禮後，我們都訓練有素地對陌生人的殷勤視而不見，朝車站出口繼續走去。

年輕人絲毫不放棄，對我們的冷漠失禮亦不在意，只是徑自叨叨說著他的話：「你們要去哪裡啊？飯店名字是什麼？車站出口就在前方左轉。」英語不俗的他開門見山表明自己是嘟嘟車司機，我們走到火車站外慣常滿溢的嘟嘟車潮前，心想反正到頭來還是要召台車子到飯店去，不如就給這位糾纏身邊多時的人一個機會。

十五分鐘後，我們坐上他的嘟嘟車，繞過車水馬龍的交通車陣和羊腸小徑，順利找到隱藏在巷弄最裡面的飯店，下車前印度青年轉過頭來和我們說：「我知道你們在新德里或其他地方肯定遭遇不少不友善的司機，所以才會如此提高戒備。」然後堅持申明自己非他們一類，因為在齋浦爾不流行那樣的待客之道，最後補上一句：「如果明天你們需要交通到各個觀光景點——聽我說，齋浦爾的觀光方式就是坐嘟嘟車——我會在早上九點在這裡為你服務。」

我們拋下最敷衍客套的笑意和車費，走進飯店，一邊盤算著隔天的行程，一邊卻開始認真考慮這位印度青年主動開出的「包車」價碼。雖然我們都沒有對他的話全然買單，但是有一點他說得很對，在這裡觀光最經濟普遍的方法就是嘟嘟車，而鑒於他剛剛的車費價格算是相當合理，他又表明隔天早上會在飯店門外駐守，反正他都做到這種地步了，你說，不妨考慮他建議的方案。

翌日早上，我們整裝待發，走出大門口，他果然等在那裡，我們抱著先小人後君子的心態和他交涉包車事項，他說得誠懇厚道，我們也就姑且信之，雙方都同意了價碼後，我們便坐上和昨夜同一台嘟嘟車，開啟印度的第三章。

距離齋浦爾市區以北約11公里的琥珀堡（Amber Fort），是一座佇立在山崗上的古堡要塞，原名“Amer Fort”在印地語意為「空中城堡」，後被外國人誤傳為“Amber”，正巧符合堡壘的砂紅色外觀，像山頂上的一塊璀璨琥珀，順勢成了沿用至今的譯名。

琥珀堡是印度拉其普特王朝（Rajput）的王公於1592年所建，歷經125年才竣工，在這期間除了是王都核心區，也是王族和後宮嬪妃們居住的場所，一直到18世紀權力轉移至齋浦爾後，這座曾稱霸一時的壯麗城堡才遭到荒棄，今天這裡已是旅人絡繹的觀光名勝，2013年獲得了世界文化遺產頭銜。

從護城河對岸遙望山丘上的砂岩琥珀堡確實壯闊雄偉，叫做塔林（Talim）的印度青年一邊熟練地駕駛嘟嘟車，一邊向我們簡略介紹城堡的典故，其初期用途本是作為邊防要塞，所以至今還可以看到在它對面的山崗上，有宛若萬里長城般的城墻堡壘沿著山脊而建，嚴防敵軍；後來高大的城墻內成了王公貴族和平民百姓生活的城區，裡面除了宮殿，還加設了廟宇和市肆，而音樂、藝術和文學等宮廷文化便在這個時期應運而生。

塔林把我們載到宮殿山腳下，給我們兩個小時參觀，便和嘟嘟車一起躲到對街的樹蔭下乘涼。我們從山腳下沿著坡道往上爬，熾熱的太陽在我們後頸留下燒燙感，身披彩色花布的大象載著觀光客從斜坡上蹬過，蜿蜒而上的梯級旁全是兜售廉價紀念品的流動小販，見遊人一來便揮動手中的鑰匙圈，或是詢問你要不要聘僱導覽解說員；當日天氣高達攝氏40度，會在如此曝曬無遮蔽處的高溫天氣下走動的，我想不是觀光客就是這些販夫走卒了。

依山而建的琥珀堡層層疊疊，宮墻內再有宮墻，城門內又有城門，一層一層遞進，一步一步爬升，直到深入居高臨下的宮廷內部，這是典型的拉其普特王朝建築特色，但這裡同時也受蒙兀兒王朝影響，伊斯蘭式拱門和繁複的大理石雕花多處可見，其瑰麗風範就算經過五百多年的歲月淘洗，仍掩蓋不了精細高超的技藝。

因為建成時間超過一個世紀之久，琥珀堡內的宮殿群由不同時期的建築風格組成，其中讓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有兩處，一是「象神門」（Ganesh Pol），另一個是「鏡廳」（Sheesh Mahal）。

作為進入國王起居宮廷的入口，象神門的華貴繽紛讓所有參觀者都停下腳步，駐足仰望良久，細看佈滿各種彩色瓷片和細膩雕刻的門飾圖騰。我來到門下，就近欣賞從墻壁到拱頂內側的每個角落都畫上彩繪紋飾的精工，不禁看得出神，難怪它有「世界上最美麗的門」美譽。

穿過象神門，就會看到同樣貴氣逼人的鏡廳，這個原是貴賓覲見國王的建築外墻貼滿了無數裁切成各種幾何形狀的玻璃鏡片（據說本來鑲嵌的是珠寶），根據設計師的創意拼貼成花卉、器皿等馬賽克圖紋，從墻身一路延伸到天花板，密密麻麻遍佈每一吋表面，一眼望去絕對教人震懾，那密佈程度也許會讓密集恐懼症患者心慌懼怕。

而在我移動腳步的當兒，鏡廳的流光溢彩在我的眼眸裡穿梭跳躍，猶如置身芒鉆的光輝沐浴中，美麗又奇幻。我沒有去過法國，但在這裡我想起了凡爾賽宮著名的鏡廳，原來東西方的古代君王都曾借鏡子的閃爍光影來聚焦自命不凡的霸氣，經過歷史的風化和洗刷，在今天的旅人眼中只留下一閃而滅的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