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手綻放的美——讀蔣勳《美的曙光》


從生物演化的歷史談到手的誕生,從手的運用探討文明的起源,從文明起源追溯文化的演進,從文化演進解讀社會聚落和習俗的形成,而從習俗當中,我們看到人類對美學的追求。

讀蔣勳的《美的曙光》像是上了一堂非常生動非常引人入勝的文化歷史課,從太初創世紀講起,從最古老的文學記載想像幾萬年前的世界模樣,人類或類猿人初初直立著雙腳站在大地上,看著荒蕪的遠古風景,拿起了地上的一顆石頭,文明從此開始。

蔣勳談美學,不從現代藝術作品的賞析談起,卻從人類文明的起點開始,因為文明的起點便是美的起點,文明的誕生催生了人類對美麗事物的嚮往。對石頭的運用延伸了石雕創作,對纖維草繩的認識,也開展了自古以來就一直與我們生活息息相關的紡織技術。



美也許太抽象,美太主觀,所以論述美,我們難免會不知從何說起,不知如何用筆墨文字去形容眼前看到的感動,蔣勳從文明路徑探索美,也從自然環境與人類的關係去解析美。

土地和河川是工商業發展以前,農業社會非常依賴的資源,我們的祖先認識了土壤以後,開始學會耕種,從遊牧的狩獵轉變為安居樂業的畜牧,從泥土人們也發展出陶藝,那是人類智慧的展現,那是雙手透過時間累積出的細膩技巧與純熟力度。沒有手恰到好處的拿捏,我們不會有今時今日的一切。

而從孕育大地的河流觀察,我們知道所有的古文明都和河水脫離不了關係,中學歷史課讀到的兩河流域、埃及尼羅河、印度恆河、中國長江黃河,都是最初的帝國與城邦興起的區域,從這些遺留至今的古跡,我們可以發掘出更多因文化產生的藝術,包括文字、雕刻、科學,甚至建築學。蔣勳用文字帶領讀者跨過一道道國疆,按時間軸拜訪這些遺址的發源地,像一條大河,流過開羅、伊拉克、瓦拉納西、河南等地,再像大河細分的支流,往每一個更深幽的歷史內陸挺進。



坐在電腦前熟練地運用手指打字的我,對十根指頭的舞動早已視作理所當然,讀《美》一書不僅讓我重新複習一遍以前讀過的文化歷史,更讓我清楚意識到,眼前這一雙手的偉大。

從原本只是用來奔跑的四肢蹄足,進化成前肢的手,再耗費上萬年時間學會「切」、「磋」、「琢」、「磨」,將大自然的石頭樹木轉變成生活用品,一直到工商業時代以後,鋼鐵的錘煉鍛造加速了城市的開發,人類在這片原是荒煙蔓草、層巒疊嶂的大地上逐步建起了文明,所有的起點都來自一雙手。

手是人類智慧的具體展現,是文明發展的濫觴,是時至今日我們追求美的姿態,如蔣勳所說,美的雛形是生存與生活的必需品,那些陶瓷編織原本都是為了生活所需才製作的,所以當我們談論美,我們不該忘了美的最初用意,以及美和自然萬物之間休戚與共的關係。

藉此我們才會從認識美、學習美,去重新看見腳下土地的珍貴,去感激滋潤母土的河流的恩惠,去敬佩自己的雙手能創造美的天賦。



——寫於2018年6月初

追伸:本文刊載於今日《星洲日報》副刊<讀家>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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