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說出口的那句「ただいま」

「ただいま。」——我以為我會在相隔了接近兩年後再度踏上日本的那一刻這麼說，或是至少在心底悄悄這麼呢喃一聲。

那要說有多背呢？還是說巧合？半年多前當我們終於決定把探索東瀛的足跡延伸到九州時，我們查看各家航空，比對機票價格，最後打算先飛往台北，再從台北轉機到福岡，用兩段式機票銜接馬來西亞和日本九州的線路。

殊不知，在我們確定航程時間後不久，國內知名廉航就宣佈開通了最新的日本航線，竟然就是吉隆坡飛福岡。這完全讓我想起三年前當我們前往北海道時的情景；那時也因廉航未有直飛航線，我們特意安排了東京轉札幌，隔年廉航便啟動北海道直航新線。

如果要嚴格追究，其實還有那趟北印度之旅，我們從德里乘坐臥鋪火車前往粉紅之城齋普爾（Jaipur），後來廉航又公告吉隆坡直飛齋普爾的每周航班。

和友人說起我們的遭遇，友人倒是很豁達地點出，姑且不論價錢，其實我們的方式更精彩，肯定經歷了更多值得寫下來的故事，比如在印度坐火車的體驗，或是這次順道台灣之行，而我們雖然對翻倍的交通費默默淌血，聽了那番話也只能搞笑安慰自己，廉航都在偷偷留意我們的旅遊動向。

從台北轉機到福岡，抵達時已近晚上九點，本著出國旅遊都不購買海外網路配套的我倆，必須借機場的網線先把谷歌地圖載入，然後待我們踏進前往市區的地鐵，便能在離線狀態下使用GPS衛星導航找到預訂的旅舍。

我記得當我從地鐵站爬樓梯來到路面時，夜晚的風冷冽吹來，黑壓壓的建築輪廓切割泛著澄澄燈火的城市夜空，我顫抖著手檢查手機地圖，試圖在最短時間內讀懂東西南北方位，再領著你和身後拖曳的行李箱往街頭巷弄間走去，一邊走一邊頻頻確定我們是走在對的方向。

成功找到藏在民宅鄰里中的背包旅舍大樓，現代工業風的設計給人舒服的印象，但走入二樓男女混合宿舍才發現燈火幽暗，瞟一眼手錶，原來已過了晚間十點，我們躡手躡腳地把笨重的行李堆在角落，拿出簡要的盥洗衣物，爬上木製階梯來到上鋪，看到我們的床位窄得無話可說，但許是那一天實在太累（其實才抵日第一天），我竟一沾枕頭便睡得不醒人事。

後來回想，才發現那一句原本設定要說的「ただいま」，竟就這麼被接踵而來的各類旅途忙亂給推擠到腦後，想來正如我以前寫過的，關於旅行的那些多愁善感與詩意，通常都是結束旅程回到書桌前，才慢慢隨著回憶一起暈開來。實際的沿途中，旅人的務實與理性還是更多一些。

要說我開始踏實地感覺自己終於置身日本，那應該是翌日當我們坐在五樓的旅舍食堂，對著從敞開的窗戶灑進陽光的早晨街道，吃一碗茶泡飯的那一刻。看著上面印有「止まれ」白字的馬路，想像著接下來幾天即將展開的漫漫路途，那些出發前從電腦屏幕看到各種九州風情時的期待，終於一點一點如溫熱的茶泡飯滑入我的胃那樣，滲入我緩緩醒轉的感官意識。

沒大聲說出口的那些矯情，還是很矯情地浮現在我的眉間眼底，對隨便一個便利店新口味的御飯糰都能喜上眉梢，或是看到卡通角色的人孔蓋要駐足拍張照，那種別人的日常是我的非常的孩子氣，當下讓我完全忘了早前糾結的機票價差什麼的。

我仰頭看天空的飛機雲，只看到一片蔚藍，和綿延無盡的遼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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